四人默契十足无人点破偷懒这事。
方迟在湖边的碎石滩上捡起一块石头侧着身子手腕一削把那石头掷了出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漂了七下!”
方迟高兴的喊道:“二哥要不要来比一比?”
方逐以前在肃州时就常和方迟比谁水漂打得多,没什么赌注纯粹是玩闹。
方迟这么一提方逐也来了兴致,脸上鲜少的显出几分傲气来。
方逐:“又准备好输给我了?”
方迟:“还没开始呢,二哥先别说大话。”
方迟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明夏也想加入这打水漂的队伍但是她水漂玩得实在很差顶多漂上两个,不想丢这个脸索性坐在一边的小石头上当裁判看着三个男孩子玩。
几场玩闹下来方迟回回第一,方逐和沈琂勉强追平。
水漂玩了个尽兴,也不知是谁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鱼竿鱼饵甚至还带了遮阳伞和座椅,三人竟然排排坐钓起了鱼,明夏顿时觉得自己带着锅铲酱料一点都不奇怪了。
男人的快乐我不懂。
明夏一人坐在边上觉得百无聊赖,看了眼不远处树木翠绿的仙师林顿时起了玩心,不知那林子里有没有什么美景。
起身说道:“我去仙师林里转转,一会就回来。”
方迟:“嗯。”
沈琂:“我陪师姐一起去吧。”
方逐:“我陪你一起去。”
方迟见这形式连忙改口:“我也陪夏姐姐一起去。”
明夏被这三人的反应逗笑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在边上逛逛而已,跟着我干嘛,钓你们的鱼去吧。”
明夏确实很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倒不是因为那三个男孩子只顾着抱团玩冷落了自己而是自从过了那渡仙桥之后这锁灵囊里放着的那缕碎魂变得躁动了起来,像是急不可耐的在寻找些什么。
这种感觉在刚到仙师县时也出现过,只不过这次的感觉更加强烈些。
明夏拿起腰间的银铃,摇起了那首“镇魂调”
明夏虽然灵力低微,但这碎魂也是破破烂烂的一缕,刚好有效。
仙师林的后面是一片连绵的山峰,其中最高的那座叫做仙师山,仙师山上有座仙师观,吕仙师就在观中。
明夏杏眼微眯,远远的望着那座仙师观,温柔的浅色瞳孔竟显出几分危险的气息来。
明夏:“不急,只要机会来了咱马上就去一探究竟。”
“咔嚓”
林中的树枝不知被什么人踩断了,明夏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她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警惕了起来,把锁灵囊放回了衣服的暗兜里握紧了手中的剑。
“沙沙沙沙”
是什么东西行走踩在树叶上的声音,只是这脚步声十分奇怪比人的脚步声要急促些。
明夏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丝毫不敢放松,林间阴影出现一个壮实的身影,伴随着沙沙沙的脚步声一头黑色的水牛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水牛看着壮实,眼睛黑溜发亮,牛角上竟还别着几朵羽状的紫色小花。
水牛看见明夏温顺的叫了,明夏伸手轻轻的摸着水牛的脑袋。
明夏:“你家牧童孩童有意思,也给你打扮了一番,只是人不知去哪里偷懒去了连你走丢了都不知道。”
明夏话才说完,树林深处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起来是人走的。
“小翠!小翠!”
林子里传来了一阵呐喊。水牛哞哞的回应算是给那人指了个方向。
明夏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思索之间林中蹦出了一个身着宽大青衣衫,乱糟糟的头发,手中拿了把破蒲扇的男子。
男子看见小翠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奔了上来,安抚的摸了摸小翠的脊背。
“就这么一出神的功夫就乱走了这么远。”
“哞”,小翠回应道,仿佛是在说‘明明是你自己没能跟上我的步伐。’
明夏被眼前这人狂放不羁的打扮给惊讶到了,趁着男子和小翠嘀咕的功夫仔细的把男子打量了一番。
青衣长衫的下摆处破了不少洞衣袖磨得发毛,头发乱糟糟的盘在头顶插了几朵牛角上一样的紫色小花,蒲扇裂了四五道大口子估计连风都扇不出来。
“多谢公子拦着小翠。”
这男子安抚完小翠之后低头对明夏行了一谢礼。
公子?麻烦你们叫人之前先看看脸好吗!
男子抬起头,明夏瞥见他的耳朵上别了一颗比红豆略大的耳钉。
这男子生得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皮肤白皙甚是好看,明夏直接愣在了原地。
明夏:“姚……宁?”
姚宁的震惊程度不比明夏轻,他估计是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遇见熟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显得有些局促。
“你和家里吵架了?断绝血缘关系的那种?”
明夏搜肠刮脑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理由。
姚宁何许人也,武陵姚家青年一辈中的翘楚,名剑大会第一,沉稳自持,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是各家长辈口中的那位别人家的孩子,突然穿得这么狂狷疯癫一定是出了大事的。
姚宁这才反应过来,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贫道从未见过姑娘,姑娘应是认错了人。”
怎么可能认错?你这颜值又不是大众脸!
本来坐在湖边躺椅上悠闲钓鱼的三人听见了林子里的人喊牛叫声立马赶了过来,瞧见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奇怪男子正和明夏说着什么话,边上还站着头水牛。
方逐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挡在了明夏和姚宁之间,稍稍推剑出鞘警惕性十足,然而在看清姚宁的脸之后便放松了警惕。
“夏姐姐这人谁啊?他的打扮好......好与众不同啊。”
方迟站在明夏身侧悄悄的问,眼神越过方逐的肩膀打量了一下姚宁的脸。
这年头连个疯子都长这么好看?
沈琂则是身子微微前倾细细的嗅着空气中的那丝微妙的香气。
沈琂:“醉清风,姚宁。”
听了沈琂的话之后明夏也从姚宁的忽悠中反应了过来,静心问了问面前这人身上的香味确实是醉清风的味道。
醉清风是一香名,前调悠远甘冽颇为飘逸,尾调却浓烈肆意狂风卷木,是姚宁常用的一味香。
“脸在香在,还装不认识?”
明夏无情戳穿姚宁的糊弄。
“看来以后出门不仅得把脸遮上这香也得换一种才好。”
姚宁也没有再装糊涂,放弃挣扎认了栽。
姚宁用破蒲扇指着方逐和方迟问道:“明夏、沈琂,这二位好是面生也是叶家子弟?”
明夏简单介绍道:“是我师父的故人之子,方逐、方迟。”
姚宁和善的说道:“在下姚宁,见过二位。”
“不知二位的‘方’可是洛阳方氏的方?”
姚宁看着方逐刚刚挡在自己和明夏之间的那串动作便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既是傅道长的故人之后又姓方自然是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洛阳方氏。
方逐和方迟不知姚宁的底细哪里会轻易回答,齐齐看着明夏,明夏则回以‘没事,自己人’的肯定眼神。
虽说姚宁姓姚但只是姚氏旁支的不能再旁支的子弟而已,且他天生平易近人不以天赋欺人,从小便和明夏沈琂十分合得来。
“正是。”
方逐客气又疏远的回答道。
其实他看见姚宁的脸时就已经把他认出来了,名剑大会的最后一场姚宁和沈琂争夺第一时方逐就在台下看着。
小丫头把他当自己人?
方逐心里对姚宁有些莫名的抵触。
可姚宁并不在意方逐客气到有些冷漠的态度瞬间眼睛发亮。
“方逐?方停归?!你就是那个千里奔袭柔然大帐打的柔然可汗连夜奔逃的那位方将军吗?幸会幸会!”
姚宁把破蒲扇往牛背上一扔双手抱拳做佩服状。
方逐满脸黑线,看着姚宁的表情再看着他这一身打扮深觉此人确实......不羁。
方逐:“阁下说的那位方将军应当是家兄,方遇。”
这千里奔袭柔然大帐的计划虽然确实是方逐提出来的也是方逐干的但是他只在方遇手下当了个校尉,不是将军。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愿为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
姚宁一连吟了好几首名家的边塞诗篇,沉浸在自己的征战豪情中,也不管方逐到底是不是自己口中的那位方将军。
众人:“......”
明夏:“停停停。”
明夏第一个受不了了,出言打断姚宁接下来的诗篇朗诵,她真的怀疑姚宁是不是撞坏了脑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夏:“你先别抒情了,不打算解释解释你这身打扮怎么回事?不去斩妖除魔伸张正义在这林子里当什么......桃源隐士?”
明夏本是想说‘疯子’的,但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妥当遂换了个说辞。
姚宁:“我......”
姚宁本想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上一遍但又被四人上下打量的难受,又闭了嘴。
“站着林子边干说个什么劲啊,我先回客栈换身衣服再和你们说,这眼神上下打量得我难受。”
姚宁说完自顾自的扇起蒲扇侧坐到了牛背上,用蒲扇在小翠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小翠,回客栈”。
“哞”,小翠轻哼了一声似是听懂了姚宁的指令。
明夏问道:“悦来客栈?”
“嗯”,姚宁漫不经心的应道。
看着明夏一脸‘好巧啊’的表情扇着蒲扇轻哼一声道:“真是孽缘啊。”
姚宁坐在牛背上悠闲的扇着蒲扇嘴里时不时的哼着小调,什么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道袍破......总之哼得不是很好听。
方迟从刚刚的对话中算是明白了姚宁的身份,虽然他没去现场看比试但是名家大会第一名的名字他好歹是耳熟的。
方迟轻扯明夏的衣袖做着口型并未发出声音,指指骑牛走在前头的姚宁又指指自己的脑袋。
‘他是不脑袋受了刺激?’
明夏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
从仙师林走回悦来客栈的路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路人看见姚宁这身打扮免不了多看两眼,可是姚宁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目视前方悠然自得。
到了悦来客栈的门口,午觉睡醒了的掌柜正在大堂里转悠,见姚宁骑着牛回来了立马热情迎上前。
“散人您回来了。”
“初五!过来把散人的牛牵到后头的草棚里去!”
“多谢。”,姚宁从牛上下来。
“掌柜的等会可否送些热水上来,我要沐浴焚香与友人叙旧。”
说友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姚宁侧身看了看明夏等人。
“原来四位仙长和放牛散人认识啊!”
掌柜的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听到掌柜的说出‘放牛散人’这四个字姚宁立马不淡定了,转身逃也似的上了楼。
“放......牛散人?”
方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的道号?”
“是啊,散人昨日入住时亲口和我说的,我觉得他这人有自己的思想,不走寻常路啊......”
掌柜的语气中颇有几分赞赏的意思。
“各位仙长、仙子,先不说了我得去给散人烧水了,失陪了。”
掌柜的说完便向后厨走去。
大堂中只剩下了明夏方逐等四人。
“噗”,连一向冷脸严肃的方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放牛散人,这么随便的道号姚宁是认真取得吗?”
掌柜的刚说出这个道号时方迟就想笑了,奈何碍着面子憋得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