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姚宁收拾好了自己，五个人便一同围坐到了姚宁房中的茶桌边。

姚宁换了件整洁但依旧破破的青色旧道袍，重新梳了个头，螓首膏发，目若秋波，右耳上的那颗比红豆略大的耳环称得他面若桃瓣。

起码看上去不像疯子了。

明夏：“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穿成那样在那林子里瞎晃悠了吧。”

姚宁正襟端坐一副自持端庄的样子。

“衣服打扮是身外之物，是美是丑，是好是坏全凭当时的心情，遇见老友这才换衣沐浴以示礼节。”

姚宁看见明夏脸上依旧疑惑，心中明了，不等明夏发问，继续说道：“若是抛却俗世身份，你们今天看到的我才是我应当是的样子。”

姚宁收起了那幅正经的表情，换上了原先在林子里时的那副洒脱自在的的样子。

姚宁：“一介野仙散人，既无盛名也无恶骂，顺己心行己事，自在逍遥。这么说，各位可明白？”

明夏今日才算了解到了真正的姚宁，那所谓自持恪守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率直狂放的灵魂。

明夏微微举手示意。

明夏：“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姚宁：“说。”

姚宁本就没什么事情好藏着掖着的自然爽快。

明夏：“你耳朵上的这个耳环很是别致，看上去是女子的款式吧？你这穿衣的审美我不敢苟同但这耳环还挺好看的。”

明夏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姚宁的耳朵，若她没记错姚宁本是没有耳洞的。

一说到这个耳环姚宁的脸色砰的一下就变红了，掩耳盗铃似的拿起杯子用宽大的袖口挡住脸假装喝水。

瓮声瓮气的说，“怎么就是我自己买的了？不能是人家姑娘送的？”

众人故意拉长尾音说道：“哦～定情信物！”

虽然起哄的只有明夏和方迟两人。

明夏八卦之心顿起。

“那姑娘是何方之人？如何相遇的？为什么给你这个耳环？还只有一只。”

这么一阵调侃姚宁的脸更红了。

姚宁：“这是私事，八字都没一撇呢......陆明夏你这么八卦干什么？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明夏被姚宁这么一噎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方逐瞪了一眼姚宁仿佛在说‘谁说明夏嫁不出去的？’

姚宁见主动权到了自己手上甚是得意，问道：“我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们了，你们四个布衣打扮故意掩了身份，在这县城干嘛？”

名剑大会后玄门子弟的外出仙猎主要是为了降妖除邪锻炼自身能力，但这也是个传播本家名声实力的大好机会，所以仙猎的各家子弟几乎都是穿着自家校服的。

明夏等人和姚宁这样都算是特例。

姚宁只问他们穿成这样在县城里做什么又没问他们是不是一路来都穿成这样。

明夏当然不可能告诉姚宁事情的始末，便来了一手本末倒置混淆原由。

“我们在城外时听路人说了那西山鬼国的事情便想来看看情况，这一打听又发现那吕仙师来历不明，便想先用着野修的身份再找机会行事。”

明夏发誓自己所说的话可是半点掺假的都没有。

姚宁：“原是这样......没想到这吕仙师背后的故事真是复杂呢。”

“我昨日晚上才到这仙师县，看那沿街的仙师招牌便觉得好奇，问过掌柜后才知道有吕仙师这么一号人，今儿一早我还特意去拜会他了。”

明夏追问道：“那你可见着吕仙师了。”

这可是一个突破口啊。

姚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那没有，才到了那仙师山的山脚，守山弟子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上去，我又不能硬闯，这才牵着小翠在仙师林里转悠了两圈，一个出神的功夫小翠就不知跑哪里去了，接着便遇见了你们。”

客栈后的草棚里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一声牛叫，似是小翠知道姚宁话里提到了她似的。

沈琂：“你和小翠是怎么回事？你这副打扮从武陵出发是不能的吧？”

他去年跟着傅云深去过一次武陵，才知姚家规矩甚多其中最重仪表，姚家第十一代家主所著的《着衣论》更是姚家子弟的穿衣典范。

姚宁要是以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武陵，怕是会被把姚尽当场气到吐血。

姚宁笑说：“这确实不敢，路过龙川县时在集市上遇见的小翠，觉得她甚是灵气，可堪大用，这才收做了坐骑。”

“后来嘛我就随着小翠随便走，走到哪儿便在哪儿仙猎也算是顺其自然。”

明夏：“是因为你太懒了不想自个儿走路才买的小翠吧。”

姚宁：“哪能啊，顺其自然罢了。”

姚宁扇着那把破蒲扇，装的理直气壮。

方迟：“散人果真潇洒！”

这一来一回的言语间方迟也是看出来了姚宁不喜欢顶着姚家的身份，便灵机一动顺着他的喜好喊他散人。

姚宁：“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罢了”

姚宁哪里会在乎这外界的评价，他巴不得做个世外散仙才好。

方迟：“世人大多是未得功名时说不看重功名，得了功名后指不定就被繁华蒙了眼再也放不下了，散人的这个气度我佩服，和我二哥真像......”

果不其然，只要方迟一开口话题的方向肯定会被带偏。

方逐似是不想方迟把话口扯到自己的身上，捞起桌上的茶碗倒了满满一碗的茶水塞到方迟的手上。

方逐：“这茶不错，喝一口解解渴吧。”

方迟本是不想喝的，自己这话还没说完呢哪里顾得上喝茶，且这么大一碗茶哪里喝的下。

但他听着二哥的语气似乎不善，那双漆黑的凤眸似乎意有所指。

方迟只得乖乖的接过茶碗。

方逐趁着这个空挡，把话题掰回到正轨上说：“既然我们在此地的目标是吕仙师和西山鬼国，那么如何一一击破？”

方逐说完这话便看向明夏，他是想听听小丫头的计划顺便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下她那不可说的秘密。

方驰喝完了水，本想接着说自己二哥到底怎么和姚宁相像的，才发现话题早已偏了个十万八千里又回到正题上了。

吕仙师和西山鬼国的事都是明夏最先提出来的，此时四个人全都看着她等她说出个下文来。

明夏心里早就有了盘算，自然是有备而来。

明夏：“仙师观徒众不少，你们可知吕仙师收徒有何标准？”

明夏用手挨个指过去，让沈琂等人一一回答。

姚宁：“天资上乘可堪大用之人？”

明夏：“错。”

沈琂：“静心沉稳修行用功之人？”

明夏：“错。”

方迟：“待人和善心思纯一之人？”

明夏：“错错错。”

待明夏指到方逐时还没等方逐开口明夏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两人是一起去的莺啼街，明夏知道的方逐也知道，这话被方逐说了自己还说什么呀。

方逐：“......”

明夏：“吕仙师只收这县中有权有钱人家的子弟为徒，一方有名一方有财其中利益纠葛就不用多说了吧。”

方迟撇了撇嘴问：“夏姐姐你又是怎么知道吕仙师收的徒弟全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呢？”

明夏自然是兜得住这个问题，不过也算她运气好，那莺鸣街茶馆墙上竟画了吕仙师和他最初收的那六位弟子的画像，除吕仙师外姓名家室一应俱全。

明夏：“你们猜猜那六位弟子分别都是哪家的孩子？”

明夏看向沈琂和方迟，姚宁没有特意去打探过消息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方迟脱口而出道：“承运钱庄的三公子、云锦衣庄的二当家、姜乡绅的侄子、仙师县县尉的弟弟、崇文学堂范夫子的大女儿，还有一个没打听到。”

明夏点头对方迟的回答十分满意，这个方延川打探其消息来倒是个一等一的好手。

方迟想起这些人家说起自家孩子在吕仙师门下学道时的那副骄傲的口气就直起鸡皮疙瘩。

明夏也不卖关子问道：“最后那位当然是人茶馆老板的儿子了，整张画像里就他儿子画的最好看，真是什么赞美之词都往上堆啊。”

明夏显得一脸嫌弃。

明夏：“所以我打算投其所好。真金白银砸一通进去。”

师父！败家徒儿对不起你了！

明夏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最靠谱的，姚宁早前贸然去拜访就被拦下了，若是等吕仙师自己送上门来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姚宁：“本散人爱惜羽毛可不会随便拜师的，莫要把我算进去”

姚宁扇着破蒲扇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放牛散人您放一百个心，一开始你就不在计划之内，装徒弟这事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人多也太惹眼。”

明夏又对着沈琂说：“润之你和二哥还有延川一起去探探那西山鬼国的底细。”

“不可。”

方逐和沈琂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

沈琂：“虽说仙师观应当没有西山鬼国那样危险，但又怎么能让师姐一个人去？”

明夏当然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去，但是依旧斩钉截铁的回绝。

“名剑大会上你名声大噪，而且眼盲以这一特征太过好认了。”

明夏说得在理，沈琂一时反驳不了。

“我和你一起去。”，方逐说得有些急。

你要是去了我还怎么找碎魂啊？

明夏只得冠冕堂皇的说：“不行，我放心不下润之和延川，你得和他们一起。”

悠闲坐在一旁的姚宁开口道：“此言差矣。”

“我不去装徒弟但可以和润之一起去西山鬼国啊，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姚宁这话说的在理，且考虑周全，名剑大会第一名和第二名加起来还怕兜不住一个方延川？

但是明夏心中却不太舒服，方逐和自己一起去岂不是给她的寻魂之事多加了层障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