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萧悴江仗着腿长迈下车来给他打着帘子,萧患生惊讶于他突然的献殷勤,却也不好说什么,默默地下了车。
长公主的宫宴在景阁楼。景阁楼是皇帝即位后亲自督人修建的,只给长公主使用的楼阁景阁楼院子建的精致,廊上面皆是些桶瓦泥鳅脊,应了长公主的喜好,上翘的飞檐旮旮角角斜挂了些玲珑的坠子,配着些风一动便响的金铃。过了长廊,便进了主院,主院正中有个紫檀架子雕花镂空的大插屏,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还有一架秋千。
有个小童迈着小步迎上来,“萧大人,陛下已经差人去寻您了,您快些去吧。”
说完得了萧悴江的允诺,一径引人过了暖香圃,绕进了白玉洞,进了正头,萧患生这才瞧见了这景阁楼的样子,只见楼上用的是琉璃瓦,楼下砌的是白玉砖,挂着的金铃系着五色穗子。
“行了,你先退下吧。”萧悴江喊住带路的小童,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陛下那边我自会去说,你退下便是。”
“是。”那童子便退下了。
萧患生总觉得萧悴江和魏旻帝的相处怪了些,可看了看萧悴江的背影,还是没开口问。
进了景阁楼,两面皆是些雕空玲珑木板,然后便是紫檀的楼梯,两旁种了两株西府海棠。
二楼上响着一些奏乐,隐隐听得到欢颜笑语,萧患生这才意识到,他们怕是来得晚了。
好在众人没多少注意到他们的,萧悴江拉着萧患生坐到了边上,有侍女已经看见了他俩,上前斟满了酒。
席位此时已经全然坐满了,魏旻帝眼向来机灵,手微微一抬,侍奉的小太监赶忙上前弓腰,魏旻帝吩咐了些东西,小太监便迈着小碎步凑到了萧悴江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萧患生只见萧悴江皱了皱眉,嘴角下撇。
他知道这是萧悴江不满时才有的表情,“怎么了?”
萧悴江摇头没正面回答他,只告诉他无事。
萧患生没多想,悄悄抬头看着坐在魏旻帝身旁的长公主。
长公主脸上的确看得出病态,只是身子坐得直,总让人以为她是个身体康健的人,至于长相,的确更多的是男子的英气,生着丹凤眼却不让人觉得有攻击性,反倒是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审视,让人生不出欺瞒之心。
萧患生正打量着长公主,殊不知长公主也在暗中观察着他。
“皇帝,”长公主微微一侧身,目光没移动,却准确的感知到了萧患生的目光,“那个孩子便是你说的那位了。”
“是,皇姐果然还是看得准,一眼就认出来了。”魏旻帝笑道。
“生的倒是一副好面貌,虽然看着温和,可实质却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猛兽,看来当年你败于他手也是理所应当的。”长公主娓娓道来,“不过这孩子,看上去像是重情义的,不知......”
“皇姐莫要担心,我做事之前早已考虑好了,若是日后出了事,我承担便是了。”长公主摇头,“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太过于重情之人多难成大事,你没做错什么,自然不用你承担,若是他埋怨,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那也是他的命。”
“可是皇姐......自古皇家多薄情,若是这么个一个......不也是我们的福气吗。”魏旻帝抿了抿杯沿儿,低声说道。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当时那做法......虽是我不赞同了,可如今看来,倒是最好的法子了。”长公主微微叹气,又看向萧患生的方向,“不知我何时能见见那孩子......”
“会的,等这件事完了,便能见到了。”
“唉,见是见着了,可我这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能看到哪一步。”
“皇姐......”魏旻帝心中一惊,伸手抓住长公主的手。
长公主翻手握住他的手,安抚道,“你莫要安慰我,我的身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本来我以为这辈子都了却不了这桩心事了,再活也就没意思了。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念头的,这就叫人继续制药吧。”
“皇姐,你,你想开了?”魏旻帝自是惊喜,长公主已经断药两个月有余,听太医说全靠一口气吊着,如今终于愿意继续用药,想必身子不久就能回转。
“嗯,我想......我错过了那么多,总得再赶上一些才成。”长公主微微一笑,“皇帝,时辰不早了,该开宴了。”
不过说是开宴,自然不会在这个时辰用膳,只是命人准备了歌舞,随意闲聊罢了。
萧悴江开宴之后就不见了人影,留下萧患生一个人自在的看些歌舞。
“秦公子。”萧患生逆着光微微抬头,认出是罗静初。
罗静初见他轻轻蹙着眉,便笑道,“秦公子不愿见着我?”
萧患生叹气,“不是,你挡我光了......”
罗静初:“......”
萧患生这才问,“罗大小姐有事吗?”
“景阁楼风景不错,”罗静初向外看了看,眯眯眼道,“秦公子若是有闲空,不知可否陪我走走。”
萧患生心中有了打算,便起身鞠了一礼,“请。”
“前有滕王阁,今有景阁楼,若是后人看到此情此景,不知,会如何比较。”罗静初手扶上白玉砖,轻笑。
萧患生摇头,驳道,“两者意境不同,皆有可圈可点之处,为何非要做番比较,令人心生不快。”
“世间万物皆有可比之处,人的出身、地位、性子不同,物的主人、制作、寓意等,所有事情都必须通过比较才有价值,若是仅仅因为引人不快而不做对比、不作评判,那么这些人事所存在就没有他的必要性。”
萧患生哂笑一般看她,“这些都是人所臆想的,人事存在的必要不是由外人来评判的,是靠自己得来的,罗小姐这番话怕是过激了。”
“那若是秦公子的出身不清白又该如何,平白忍受他人的奚落?”
“我的出身的确能决定我暂时的地位,但又能说,寒门亦可出贵子,我若搏,便是天塌下来也阻挡不了我,我若不搏,就是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是一滩软泥。”
“只是取决于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