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过了一万年,又好像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司马灞感觉到脑袋忽然不再嗡嗡作响。
视野也开始恢复正常,呼吸也变得通畅。
耳边响起了警笛声,刹车声,还有许多人在走动。
抬头看去,是支援。
再回头看向后方的那个中年男。
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身趴地,面朝天。
那里不知何时还站着一个看着就有两米高的男人,穿着普普通通的白T恤,却戴着特制口罩和护目镜,手上还套了橡胶白手套和黑色的冰袖。
一眼看去,有种奇怪的感觉——消瘦的巨人。
那巨人扭断了中年男的脖子后,就淡定地朝刚赶到的警方那边走。
警方还没掏出枪警戒,一同赶到的一个皮城人员就走了出来。
“风男…风男先生?您好您好,您咋亲自出面了?”
“我刚好在这边做个任务,想起池早湘说这边有情况,就过来看看,还好,也没算来迟。”
“哦这样啊,最近确实有点乱,人手不足,幸亏风男先生您出手了,不然……唉”
那个巨人风男瞥了眼正在看着这边的司马灞,朝他点了下头。
司马灞愣了一下,认识吗?
风男没跟皮城的人多聊,就朝司马灞走去。
这个就是池早湘点名要保护的人是吧?
他走上前,抓住了那根铁链,想要帮司马灞脱困。
可是他刚抓到那铁链,就咦了一声。
风男看着铁链连接地面的那个点。
地面有着宛如蜘蛛网的裂痕。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司马灞,然后轻松地将那石墩提了出来。
紧接着就转身离开。
真的就缓缓地离开了青山果林。
那个还被埋在土里的皮城特警只能靠大家帮忙挖掘,还有那些被倒吊的大学生。
事情的收尾还是挺琐碎麻烦的。
毕竟还有五具尸体插在地里呢。
………………
慧州那件事,在有警方插手后,司马灞和董斐基两人在经过一套流程后就回南越市了。
一根毛都没赚到,还背着一身伤。
虽然皮城帮忙给了医药费,但还是挺亏啊,更别提什么心灵创伤心理阴影了。
而且在经过这事后,司马灞本来变得坚定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加不加入皮城?
但也只是微微动摇而已。
毕竟这件事也算是倒霉,赶巧碰上罢了。
他们回来时黄骄也还留在宿舍,看到两人提前回来,身上还带着伤,就问怎么回事。
但他们签过了保密协议,也就用上了先前想好的理由,说在那里遇上傻叉,打了一架,被人赶回来了。
听得黄骄一阵生笑,说两人出门在外也不懂得忍一下,不过他也没取笑多久,便被女朋友一个电话给call出门了。
司马灞和董斐基反过来取笑他气管炎,待其出门后,两人纷纷上床补觉了。
至于昨晚发生的事,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私底下谈论过,而且每次谈起,那人头满地走的情景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引得一阵恶心反胃。
所以现在也没啥好谈的。
司马灞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毕竟昨晚没睡好,又那么刺激…
外边还传来了黄骄穿鞋并踩了几下地面的声音,好像还在跟人打电话,听得不清楚,但好像不是在跟女朋友打电话。
黄骄逐渐走远。
空调外机在轻微震响。
厕所水管里时不时响动一下,好像楼上有人在冲厕所。
外面马路上的车偶尔按一下喇叭。
司马灞感觉到一种失重感袭来。
困了。
嗯…
睡着了吗?
耳边响起了一种嘶嘶沙沙的声音。
司马灞不知道怎么称呼它。
有种好像在听老年代的黑白电影的感觉。
老年代的电影或者音乐都会有的这股杂音,很奇特,但听起来也不会难受。
随后司马灞感觉到自己好像睁开了眼。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前面出现了一个画面。
好像坐在影院里看向银幕的感觉。
不过是黑白电影。
画面上有个人身体正对自己这边,但头却看向一旁。
看不清脸。
司马灞越想看清那张脸就更看不清,不去盯时却又有好像看清对方脸庞的感觉。
这个轮廓,有点熟悉。
那个人的身后是黑暗,左右侧是墙壁,墙上挂着大小各异、密密麻麻的相片,看样子像是摄影展览走廊。
那人认真地端详着每一张相片。
他每看向一个相框,司马灞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照片,有些很清晰,有些很模糊。
心观相片眼看人,很奇特的感觉。
好像都是自己小时候那个孤儿院的照片。
这个感觉一出来,小时候的记忆逐渐开始翻涌浮现并变得清晰。
但这时候,那人身后的黑暗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手上拿着一块轻飘飘的白纱。
那手停下的位置很巧妙,那人抬手就从恰好从那手拿起白纱,往相框上面一罩。
他把附近的相框都盖上了一层白纱。
看着那人给相框盖白纱时,司马灞脑子里也在回想着小时候的事。
怎么感觉院长妈妈的脸……明明就快想起来是什么样子了,可为什么就是忽然就模糊了起来?
那人突然往司马灞这边走了起来。
被他这番动作吓到的司马灞停下了回忆,紧盯着对面。
但司马灞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在“看电影”。
由于那人的大小在画面里没变,所以看起来感觉就像是两边的墙壁在往后倒退,那人身后的黑暗随着墙壁的后退而往前蔓延。
但始终黑暗没有迈进那个人身后一米内。
随着那人往前走,司马灞“看到”了更多的照片。
是那个富豪。
还有那个他的独生子,蒙驰豁。
一个很讲义气的小朋友。
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
这次那人没有其他动作,一路走马观花。
周边的光线也不是一成不变,有时候变得明亮,有时候变得昏沉;有时候微亮,有时候微暗。
那人脸上的光影也在变化。
司马灞觉得自己内心情绪也在跟着这光影变化而波动。
也不知这光从何处来。
走了不知道多久后,前面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每一个相框都被盖上了黑布。
哎,上一张相片是啥来着?
司马灞想不起来,于是只能继续“跟着”那个人走。
那人走的速度加快了点,但始终在查看着每个相框。
有的黑布没盖好,他就立马上去抚平,或者调整。
再后面,便是司马灞在老人院的时候。
司马灞很自然地没有去想为什么一路过来都是自己生活的照片,反而很认真地“看”着。
对了,“老人院相片展”这一段最初的那张是啥来着?
想不起来啊……
这一次,相片出现的都是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老人。
但中间夹杂着些蒙上了白纱的相框,甚至有一小段都盖上了黑布。
好像有几个相框的白纱掉了个角,勉勉强强地在上面挂着。
司马灞刚想“凑上去”“看清”时,那人就已经把那几块白纱盖实。
哼,没趣。
不过,按道理,应该快走到大学那一段了。
果不其然,走到大学那一段了,不过那人停下了脚步。
他先观察着最左最右的照片,然后逐渐更后面的照片看去。
明知道后面的照片离自己远,但他没有再迈出脚步。
一副视力很好的样子。
一路看过去,看到了史查楠的出现,看到了石梧,黄骄,池早湘,特警,小丑……又看到了自己从南越市皮城分部那里出来……
这时候,司马灞“看到”几张‘有人在偷看他’的照片。
长得好像昨晚那个最早出现的皮城特警。
已经偷偷跟着自己那么久了吗?
又看到自己第一次坐地铁的场景时,司马灞终于想起了一件事。
然后再出现的照片就是越技师,黄骄女友的舍友们,还有那个周再笙,烧烤聚餐,接着就是看阅bing直播,去后街买作业素材,那个奇怪的老头,刚起床的董斐基,去慧州……
待他看到昨晚那个埋人中年男时,司马灞才确定刚刚想起的那件事是没错的。
那个中年男就是他第一次坐地铁时车厢里那个唯一蹲着的人。
难怪昨晚老觉得那个中年男脸熟。
司马灞张口欲言,却又无话可说。
此时那人的脸差点就正对司马灞。
刚刚一路走来,他就没有正对过司马灞。
司马灞莫名地感到紧张起来。
那人身后又再次伸出了惨白的手,这一次是两只。
一只手拿着白纱,另一只手拿着黑布。
那人在犹豫着拿不拿起一块布。
司马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抓不住具体。
他莫名地开始着急,说着什么,到最后变成吼着,在原地上蹿下跳,好像想找东西砸向“银幕”,却又没有东西可砸。
就在司马灞打算奔向“银幕”时,那个人终于看了过来。
他正看着他。
这种感觉,好奇怪,好像……像什么呢……
那人盯着司马灞一会后,没有拿起任何一块布,转身走了。
这一次,“摄像头”没有跟着那人,那人就这样步入了黑暗,直至不见。
之后,黑暗吞没了那两只手,淹没了整个走廊,涌出“银幕”,似往司马灞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