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未到,宰相府中也有人未眠。
东厢卧房中的窗大开着,月光如流水一般温柔的照在梨木矮榻上端坐着看书的男子。
榻上跪坐着的男子极为俊美,睫毛纤长,眼若星河却毫无波澜,鼻梁挺拔又秀气,薄唇轻抿,却几乎看不到血色。他身着一席月白色长衣,流云般广袖如瀑布般垂落到深色的冰凉地板之上。膝上散落着一件精美厚实的披风。
初春的寒风吹入,那衣摆被风扬起,他脖颈围着一圈柔软的毛领,那一双乌瞳却仿佛比入夜的风更冷,心无旁骛地盯着手中的书卷,这风便是再嚣杂,也不能使他瘦削却挺拔的身躯动摇半分。
这样的他既像是出尘的谪仙,又如同飘逸的幽魂。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眼中的神色微动。窗外随即翻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那人刚一进屋便双手抱拳单膝跪下,朝着白衣男子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少主。”
被称为少主的男子眼也不抬,只淡淡道:“起来吧,云枕。”
“是。”
云枕看了眼他的少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急忙转身把那扇自己刚翻进来的窗户关上,语气也担忧了起来:“天这么冷,少主怎么坐在风口?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无妨。”那男子合上书,修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开着窗,不过是让对面那几双眼睛松懈些,你看这会他们早已睡了,若是关上了,只怕明早他们也歇不下的。”
“少主……”云枕捏紧了拳头,额上的青筋暴起:“这帮人欺人太甚!少主若是出了问题,属下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何必呢,死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我身居高位,那龙椅之上的人,总要对我忌惮着的。”
“少主,您别担心!如今他回……”
“云枕。”那男人冷冷地提醒一句,云枕瞬间噤若寒蝉。
“……云枕多嘴了。”
男子轻轻一叹,正色道:“事情如何?”
“少主所猜果然不错!”云枕眼底透出几分敬佩之色。“不过此去属下发现也有人潜进,同监视着苗疆使馆驿,被苗疆的暗卫发现后追杀,以一人之力杀死四名暗卫,受重伤。之后潜入扶桑世子府。”
“扶桑世子府?”男子眼眸中染上了终于染上了一丝疑虑。
“对方是个女人,这个是属下拿到此人击杀暗卫的飞镖。”云枕恭恭敬敬的递上他趁那人捡回武器的功夫取的一枚飞镖。
男子接过飞镖,指尖捏着飞镖凑到温暖的烛光下,看到飞镖上小小的花朵纹路,“这不是普通飞镖,是‘花钥’特制的花镖。”
“少主怎认得这些?”云枕毫不怀疑身边少主的话,眼里闪烁着敬佩,似乎想了解更多“怪不得能以一人之力围杀四名暗卫,苗疆的暗卫实力不俗,属下还在想怎么随随便便就是一个高手。”
男子似乎并不想再谈更多,半晌只道“扶桑世子府内竟有‘花钥’的人,此夜注定是不平凡了。”
“少主莫想太多,一切都在您预料之中的。”
“如此甚好。”男子苦笑一下,眉眼间流露出的黯然让人心疼。
云枕语气不觉低落,但随即欣喜道:“主上放心,我们马上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到那时,我们就离了京城,离了宰相府,再也不当什么宰相了!”
“希望如此……”萧骆话锋一转:“他们的据点可有找到?”
云枕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萧骆会这么快就回到当下,或者说,他的主上从来都不会为这些无谓的情绪打乱自己的计划。
“找到了,在城西的竹林里,不过……”他好像回忆起来了什么,急忙开口道:“今天去使者驿,属下总感觉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人在盯着他们。”
萧骆神情依旧,连语气也未变分毫:“被发现了吗?”
“怎么可能!”云枕拍了拍胸口:“属下这隐匿之术,全天下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比我强!”
“那便无碍。”萧骆轻咳一声,面色已有倦容。
云枕见自己这少主的脸色越发黯淡,想来是屋里烛光暗淡了。便欲往灯台里添油点灯,被萧骆阻止:“不必了,我乏了。”
“是。”云枕恭敬应着退出了屋,临走时还不忘给屋口的暖炉添了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