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佟凯端起杯子，自顾自地喝茶。

他在等，等穆凡说明他真正的来意。

空气一时凝滞。

良久，穆凡松开握紧的右手，冷淡开口，“当年……”

……

院外，穆瑾辰站在梧桐树下，侧目对上穆瑾言略带调侃的眼神，心里真想翻个大白眼。穆瑾言倒是个快要有女朋友的，如今只有他还是孤家寡人，看来这个玉佩多半是为他安排的。

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门口，佟婉痴痴看着穆瑾言的画面，心里没由来地一阵闷气。虽然他尚年轻，也没有心仪的女孩，但也不想和一个小丫头……

毕竟她看上去也只是一个初中生……

他抬头看向光滑的树干，眼里满是惊讶。拉过一旁冷漠的穆瑾言，“哥，你看这树干！佟家小姐也太调皮了。”

穆瑾言淡淡地瞥了一眼粗壮的梧桐树干，不言置否。

“哥，你说那丫头还那么小，爸为什么要说爷爷当年的约定？”穆瑾辰思考两秒，恍然大悟的说，“哦！我知道了！”

他坏笑着上下打量穆瑾言，无视他眼里的微微怒意。“吾家有男初长成，正是许配佟家时。”

穆瑾言的脸瞬间黑成锅底，一把抓过他的后衣领将他拎到面前，眸色幽深，戏谑地说。“是你没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了不起啊！”穆瑾辰挣扎跑开，没好气地说，“小心你未来的女朋友不要你，看你变成单身狗。”

穆瑾言正准备说些什么，屋里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啪！”

转过身，只见穆凡打开门，神色复杂，裤边带着点点湿痕。

穆瑾言回头看向屋里，佟凯气定神闲的端起茶杯，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幅度，浅笑而嘲讽。

他双眸低敛，薄唇微抿，沉默地跟在穆凡身后走出院子。

屋外，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笑容灿烂地转着四阶魔方，一边转一边念叨，“左上右上下……”

她轻轻蹙眉，不悦地说，“笙笙，这个魔方太难了，根本转不出来！”思考两秒，她愤愤不平，“肯定是你告诉我的公式不对！”

身后，傅笙浅笑摇头，他的小丫头就是这样的执着，哪怕再困惑再艰难再嫌弃，也不舍得丢掉这个有趣的玩具，她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宠溺地拿着梳子，温柔拨弄她的长发，在思考今天给她扎一个什么发型，也许扎个辫子还不错……

不远处，穆瑾言看着这和谐安宁的画面，轻轻嗤笑，神色不明。

他回头看向陈旧的佟家旧宅，夏日的梧桐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杂草蔓生却并不脏乱荒凉，灰白的高墙斑驳藤蔓肆意，三层的民国小楼精致而沧桑……

确实是个有故事的小院。

也确实是个有故事的人。

**

时间飞快，转眼已经是2007年暑假。

佟宅的梧桐树下。

佟凯一如既往地摆弄着紫砂茶具，温杯、拨茶、注水、冲泡……悠然自得。不时地，还和坐在对面的傅笙拉拉家常，有说有笑画面和谐。

除了旁边低头站着的佟婉，委屈又羞愤。

良久，佟凯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故作严肃。“小丫头，你站着干什么，挡我晒太阳了。”

领完成绩单开家长会是学校的惯例，扬高踩低更是传统。从小丫头叫傅笙去开家长会而不喊他的时候，佟凯就猜到这小丫头可能是有事瞒着他，索性不问。毕竟成绩单还得要他签字，她瞒不了多久。

直到中午傅笙和佟婉一前一后地回来，佟凯会心一笑。

佟婉抬头眼眶红红地看了一眼佟凯，正想求救。余光瞥见傅笙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怂了怂脖子，低着头不情愿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瓮声瓮气地说，“这下没有挡了吧！”

在佟婉看不见的角度，傅笙端起七分满的茶杯，不着痕迹地向佟爷爷挑眉，动作得意。佟凯赞赏地向傅笙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笑意。

果然还是傅笙高明，不动声色就把小魔王收拾得服服帖帖，这下总算给小丫头找到一个降头了。

放下茶杯，傅笙云淡风轻地说，“成绩单拿过来给爷爷签字。”

佟婉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一步一步极不情愿地挪到佟爷爷旁边，声音很轻，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爷爷，签字。”

佟凯扫了一眼委屈的佟婉，接过她的成绩单。

语文：120/150，数学:122/150，英语：124/150，化学：77/100，物理：30/100，生物：80/100……

嘴角抽了抽，佟凯将成绩单放在桌上，“考得还不错嘛，就是这物理……”佟凯一言难尽地看向傅笙，很是护短，佯作生气地斥责：“傅笙，你怎么给小丫头补习的，她物理一点都没得到你的真传。”

傅笙端茶杯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佟婉委屈的样子，轻轻挑眉。爷爷的算盘打得真是好，红脸白脸全让他来唱，婉儿心里指不定怎么盘他呢！

将杯子放在桌上，傅笙沉声说，“嗯，是我没教好。所以我给他另外找了老师，机构一对一补习，还不错。”

佟婉震惊地看向傅笙，满脸拒绝。“我不会去的！”

她可不想写作业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盯着，是个温柔美丽的小姐姐都还好，要是个严肃古板的灭绝师太……那她简直不想活了！

人生太难，做学生更是难上加难！

傅笙轻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可以。”

佟婉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才不想去补习班呢。每天要赶公交，还要自己一个人回家。周末在家待着不好吗！

谁知傅笙又接着说，“但是，如果明年高考物理成绩不及格，那么假期所有的安排，全、部、取、消。”

声音很轻很慢，尤其是最后四个字，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全部！取消！”佟婉不可置信地看向傅笙，楠楠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她求救地看向佟凯，谁知他一个眼色也没有给她，只悠闲地端起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