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这边厨房,做菜倒是快,可惜了,果然如之前所猜测的,没有炒菜。
是的,在铁锅没有普及之前,包括皇帝的餐桌,都没有炒菜,顶级的好菜,就是炖鱼跟炖熊掌。
孟子馋的流口水,说了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桌子的河鲜,像白虾,都有巴掌大,拿热水烫了,非常好吃。
可惜没有蒜泥,这个时代,芝麻、蒜都还是药材呢,孜然、胡椒、花椒,则是香料。
一身孜然味,这都不是烤羊肉串的,这是超级大富豪,因为孜然与黄金等重。
不只是这样,酸苦辣咸,都不容易得到,特别是盐是贵重商品,农耕时代,盐、铁之利百倍。
可以说吃的阚泽没什么滋味,酒更不用说,筛酒,对于现代人可能陌生。
他一个研究古文字的,还真熟悉,像水浒传中,武松打虎前,就是让伙计筛酒。
古代是粮食酒,本身就过滤不干净,喝的时候,要过滤一下,而且度数低,别说五十六度了,三十二度都达不到。
这也是古代人,几坛酒才喝醉的原因,什么千杯不醉,人说的也是实话。
一个酒杯,只能放一钱酒水,差不多一百钱等于一斤,一千杯也就十斤酒。
人说的确实是大实话,也就相当于十斤米酒,醉不醉的不好说,一个人喝,差不多能撑死吧。
阚泽还是小瞧了,这时候酒度数低不假,不代表不醉人啊,没有经过现代酒的锻炼,他的身体也白瞎。
就跟小时候没喝过牛奶,胃里没有乳糖菌,长大了多是乳糖不耐,吃不得奶制品。
周浑连着敬了三碗酒,自己也有点上头,他们四人各是面对面的坐着。
铁柱跟着喝了三碗,已经有点上头了,小脸红扑扑的,手里扒拉着虾吃。
“石头兄弟,还有十三兄弟,可还尽兴啊,这春日酿,是咱们漕帮特制的好酒。”周浑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老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周浑,年不过十,正是青春年少,已经混出点名堂了。
“这是喝起来了。”推门进来的就是许三,手里还提了两个纸包。
说着把纸包丢桌子上,一个是烧猪肉,一个是烧羊肉,满满的两大包,打开纸包,香气扑鼻。
这个时代,香料没有多少,调味品也没有,但是,就食物本身的味道,就做的非常可口。
“三爷莫要怪罪。”周浑忙拿碗给满上。
“我怪罪啥,这样,你自罚三碗。”许三端了周浑倒得酒,夹了一筷子的羊肉吃。
周浑也不是啰嗦的人,自倒自喝,连着喝了三大碗。
“三爷,我可都喝光了啊。”周浑说话彻底大舌头了。
许三是故意灌他酒,想着酒桌上问些明白话,正好他的朋友也都在呢。
“几位小哥,原来是客,相逢即是缘,老许在这里,敬上一碗。”许三事圆满。
阚泽也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看着醉猫是的铁柱,晕头晃脑的周浑,觉得好玩。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啊?家是哪里人?这次到卢县,可有需要帮忙的?”许三趁着热乎劲,忙问问几个小子的来意。
“小子牛十三,庐山人,跟着两个弟兄,寻人来了,我这兄弟,年前,在卫城码头,与家人失散,想托人打听一下。”阚泽半真半假的说。
“对,石头兄弟,年前在卫城码头,三月三那天,被逃荒的人群冲散了。”周浑大着舌头说。
许三看着清白,大致有点数,看来双方不是多么亲密,不然周浑早就帮着打听了。
“这还不简单,现在跟船跑的,罗老狗,他负责运人十几年了,就跑卫城到江城。”许三吧嗒一口肉,滋溜一口酒。
“那成,石头兄弟,你安稳的在这住两天,等船来了,到时候一问,结果就有了。”周浑已经半醉了。
“好啊,那真是太好了。”铁石头端起酒碗,猛灌自己,接着就醉了,倒在桌上,不醒人事。
“见笑了,我把他扶下去,铁柱,一块帮忙。”阚泽招呼铁柱,一块把铁石头扶到另外一个屋。
“你在这看着他吧,小孩家的,喝这么多酒。”阚泽不喜欢小孩喝酒。
三人不能都离了酒桌,于是阚泽又返回来,就见许三跟周浑对饮呢。
“牛小兄弟,我看着,你也是习武之人?”许三看起随意的问。
刚才就就看了,这兄弟三个都练武,气息悠长,手脚异常稳定,精气神也饱满,其中牛十三,可以说血气充盈。
看着与他二十五岁那年差不多,那年他快刀大成,无论武功,还是体魄,都是最棒的。
他这门快刀,在江湖上只能算三流功夫,只使得一门刀法,实际上,还是武技,练到最后,也没什么名堂。
练武分四门:内炼、外练、外功,技击,四大类,凡是兵器使用的,都是技击法。
而技击法不如内炼、外练,可以增强体魄,甚至增加寿命。
江湖上甚至有“十少拳师,三十老剑客。”的说法。
拳师练到十岁,依然是力壮如牛,拳脚无碍,只有临死前,才会气血衰败。
这些使刀、剑、枪的,都是一股子血勇,凭的就是筋骨之能,差不多三十岁就到了顶峰,三十五岁就衰败了。
“练过几手拳脚功夫,都是庄稼把式,难登大雅之堂。”阚泽也是客套,与人相处,最忌讳“财不露白”。
后世大学生宿舍,有钱的舍友,总是被蹭吃蹭喝,即是这样,也不会落下好来。
根源就是“财不露白”,除了惹人嫉妒,根本不可能留下好处。
“小兄弟客气了,不知道家里做什么营生?”许三也是好奇,他这么个半大孩子,就出来闯荡江湖?
“家里耕田过活,来,三爷,我敬你”阚泽实在觉得烦闷。
这人就像查户口一样,各种盘问,实在让人厌烦,跟你很熟吗?
许三陪着喝了一碗,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了,刚才实际上,他是把对方当孩子了。
这个年龄的还有,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必定吹嘘一翻,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老城。
“周家小子,说到练武,你最近可是不正干了。
江湖人家,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怎么着?你是打算荒废?”许三倒转话题,对向周浑。
这小子啥都好,也肯钻营,场面话也说的,事也办的,就是练武这一块,他有点看不上眼。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的?我这辈子,就学程二爷,以后能当个坐堂的大爷,这辈子就值了。”周浑半迷糊的。
这话也是他的心里话,漕帮不是全都打打杀杀,也有钱粮师爷,负责贩卖粮食,运输粮食。
比如这卢县,就开了六家粮食店,也买的、也卖的,码头上往来不停。
程二爷,就是卢县的钱粮师爷,这边坐堂的大爷,他们这些人,都归他管。
“你小子,人不大,心不小,想当坐堂大爷,手上功夫差了,是没可能的。”许三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志气。
“莫非这里面还有啥门道不成?”阚泽看着许三有意调拨,周浑有点半醉了,就顺着接话。
“门道不门道的,到是没有,可是有一点,坐堂的大爷,都得是帮里指派。
这派出来的,都是帮里的内门弟子,咱们帮的内门都是习武的。”许三的话仿佛意味深长。
阚泽有点半懂,这管事的,必须选知根知底的,特别是重要的地方,内门,就是漕帮的人才培训基地。
就跟西汉立的规矩,“非军功,不得封侯,非刘氏,不得封王”,这就是维护统治的手段。
“内门?我怎么没听过啊,三爷,你老给好好说说。”周浑这才明白,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跟你说说也没啥,不是啥秘密,咱们漕帮,是翁、钱、潘三位大爷,依着前朝皇榜,奉了皇命,在民间督办。
为的就是,运送钱粮,如今新皇也认了咱们,可谓是身受皇恩。
当年三位大爷,都收有门人,负责管理帮务,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咱们漕帮在九江地叫漕帮,往西,叫客帮,往东叫青帮,到了北方,又叫漕帮。
就是因为吃水上饭的人多,各地有各地的人员。
后来就立个规矩,坐堂大爷必须由帮里指派,指派的必须出身内门。”许三是边吃边说。
一旁的周浑是第一次知道,漕帮竟然这么厉害,而坐堂大爷还有这样的规矩。
阚泽听了,就觉得,漕帮竟然是堪比清朝晚期了,这可是一两千万帮众的大帮了。
要是按人口算,估计能称得上,中土第一帮派了吧?
“三爷,怎么才能进内门啊?我想进内门。”周浑眼热无比。
许三抄起酒碗,是一饮而尽,进内门,他也是只听过,没见过。
“想进去,也简单,也难,咱们内门叫罗门,是秘密祭坛,内门也不显露,每年都有当家人,选拔青年弟子。
到时候内门派人来教授武功,传授规矩,咱们九江,往东是清帮,往西是客帮,每年选的弟子,格外的多。
不过到时候,不是往东,就是往西,很少有留在九江的,到时候,人离乡贱。”许三说的不冷不热的。
他当年就有进内门的机会,可惜放弃了,只学了一门快刀,到了如今年龄,反而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