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月考后,休息的那个周日,刚好是安慕颜农历生日。
至于生日,在安慕颜看来,那是被关爱的人才有资格享受的特殊日子,而自己显然不是,所对这个日子早已经有任何期待。
这天,安慕颜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去集市上卖肉。
“听说老张家送给人家那个姑娘又要回来了。”
“哎,那个闺女也是可怜,当初初抱养的原因是不能生育,没想到抱过去的第二年就怀孕了,生了个闺女,有了亲闺女,这个不亲的可想而知了。更苦的是这个养母隔一年又怀孕了,生了个儿子难产死了。于是这个不亲的闺女,没有上过一天学,又当姐,又当妈的照顾两个小的。后来这个养父又娶了一个,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后妈也是厉害,连生活费都不给她们三个。听说冬天这闺女还光着脚去街上卖鸡蛋。”
上午,安慕颜在卖肉的时候,听到了等待买肉的两个妇女的谈话,不由的被她们的话题吸引了。听到'冬天光着脚去卖鸡蛋'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你是否还活着,又会被怎么样的家庭抱养,是否能吃的饱、穿的暖?
“你这个死闺女磨蹭啥嘞,后面那么多人等着,还不快一点。”在前面收钱的周巧娥,看到安慕颜的速度慢了下来吆喝道。
“哦,好的。”听到周巧娥的呵斥,安慕颜便加快了速度,可是“冬天还光着脚去卖鸡蛋,”几个字像印在了脑海里,怎么都挥不去。
过了卖肉的高峰,因为镇上有人家娶媳妇需要三头猪,周巧娥便回家帮忙杀猪了。
她走后,安慕颜还在反复回想着那句话。
“在想什么呐,这么专心,我过来都没有看到,”刘晓峰拎着他的双肩包走了进来,把包放在摊位上,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说。
“听说老孙家当初送人的闺女找回来了。”安慕颜说:“你说她现在会在哪里?能不能吃得饱,穿的暖,是不是在等着我们去把她找回来。”
“颜颜,这件事,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如果有缘,以后总会遇到的。”
“哎,也只能这样想了。你拎着包干嘛?”
“我要去市里我姑姑家一趟,下午你自己回学校吧,如果晚上我回学校晚了,记得在教室等我哈。”
“哦,知道了。”
“开心一点嘛,今天是小寿星呐,”
“谢谢,你还记得。”
“傻瓜,我怎么会忘记呐,”刘晓峰说着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把双肩包背在身上叮嘱她说:“晚上一定要在教室等我啊。”
刘晓峰走后,也到了收摊回家的时间。
安慕颜回到家里,看到父母还在杀猪,便赶快去厨房做饭。
正在切肉时候,弟弟走了进来,“你干啥,”看到很少进厨房的弟弟,安慕颜问道。
“把刀给我。”他走了上来,把要做“陀螺”的木头放在案板上说。
“你等下再弄吧,爸妈还等着吃……”
没等安慕颜说完,刀已经被他抢走。并且准备就着案板切木头。
“唉唉,你别在这里弄啊,会把肉弄,”安慕颜看到弟弟在切了一半肉的案板上切木头,一边出口制止他,一边想赶快把离他近的肉拢起来。可是在她手过去的时候,安慕山手里的刀刚好落在了她的右手食指上。
“阿”疼的她大声叫了出来。
“山山,咋啦”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叫声,周巧娥关切的问道,同时快步走了进来,边走边喊着弟弟安慕山的名字。然而走进来看到厨房里受伤的是安慕颜而非安慕山,呵斥道“你这死妮子,切个菜都能切住手,要你有啥用,”
“是小山切到的”安慕颜想向妈妈说明情况。
“我都给你说了我要用刀”,安慕山开口辩解道。
“他要用,你给他就是了,”
“可是他在案板上剁木头。”
“他在那里剁木头,你都不会躲一下,咋没有一刀把你剁死算了,这个死闺女,一回来都生事儿,都那么大了,还不知道让着小的。他要用,你就给他,不就啥事没有了。天天都那么忙,还要惹事,我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个不省心的死闺女。赶快做饭,吃完饭还有去送肉。”周巧娥骂完转身就走了,安慕山也跟着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对她做了个鬼脸。
看到妈妈气愤的转身而去的背影,安慕颜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的滴在案板的肉上,和猪血混在了一起,分不清那个是人血,那个是猪血。
此刻院子里传来噢噢的猪叫声,猪在被杀那一刻,也是会痛的吧!只是头脑简单的动物,他们肯定不知道,身体的痛怎么能比上心里的痛,他亦不知道他无忧的生活是为了这一刻,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猪的价值是卖钱,小山的价值是传宗接代,可是自己的价值呐,或许在妈妈眼里,自己的价值连猪都不如,猪还是能卖钱的,而自己花了她那么多本来该给儿子的钱,长大后还要嫁到别人家。
但是仅是发了几分钟的呆,安慕颜就赶快动了起来,胡乱的扯块破布把手上的伤口缠住,然后用清水把肉洗干净,开始炒菜。若是再晚一会儿,估计又是……
在吃饭的时候,安慕颜还在回想着早上听到的那句话,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找找她?”
“找谁?”安福明开口问道。
“你这死闺女,别净想那些有的,没的。要不是你是个闺女,怎么会那样,现在找回来有啥用。”周巧娥开口说道。
听完这句话,安慕颜感觉自己的心比刚才被刀剁了还要疼,有什么用,闺女只是用的……,有用的就留下来,没用的就……。
“吃个饭也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吃了去卖肉,干啥嘞。”
周巧娥的一声吆喝,搅醒了安慕颜,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向嘴里塞着面条。
一家人快要吃完饭时,周巧娥又改口说“下午你不要去卖肉了,我去,你在家把衣服洗了。”
“要不算了吧,”安福明开口说。
“我咋这么命苦呀,天天里里外外的忙,也没有人心疼,人家的闺女15.16都能……。”
“我洗,”安慕颜知道,若是不答应,后面还有很多话。
2000年的时候,安慕颜家还没有洗衣机,只得忍着刺骨的疼痛,用手洗着一家人的衣服,洗完后将近5点,她一分钟也不愿在家多待,赶快收拾了东西,坐公交车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