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月白惊呼。
乡试作为会试、殿试的预备考试,最是难考,进士也最是难得。常言有二十老秀才,八十少进士。看看这难度,月白不免得对这位朱光易学究钦佩得不行!
“那是,还有咱们祝陵到云起书院求学的那个…那个叫阮缙的,他也是朱学究的徒弟之一。年龄不过十五,正是太三级别,在乡试里也是取了乙榜的进士呢!”兰若说。
“天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完了,娘岂不是又有骂我懒惰的新借口了?”
“谁让你懒呢?整日里除了吃便是睡,跟给猪养膘似的!”
兰若轻哼一笑,趁机揉了揉月白的脑袋瓜子。而月白则将匣子合好,然后冷不丁向兰若问了刘胥锦的事。
“阿姊,胥锦哥哥是不是也去云起那里求学了呀?”
“应约是吧,我没他的消息。”兰若思及此处,将眸子一垂,掩了其中情绪,而后反问月白道:“你问他作甚?”
“没怎么,年关将至,他总要回来陪刘夫人过年的。”
“嗯这倒是。”兰若点点头,没再说话。
月白的随口一问,倒将兰若的情绪给沉了下去,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问道:“月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刘胥锦他对我的心思了?”
“嗯,我知道他是喜欢你的…可你俩之间的事关系两个家族,我一个小辈没资格置喙。”
“你这话倒说的不错。”
兰若说完,将月白拉进怀里。姐妹俩抱在一起,脑袋枕在对方的颈窝里,皆微微笑着。
“对于他,我心里……总觉得是欠他的。”
兰若将一点心声耳语给月白听。月白一边听一边点头回应。
“其实阿姊,你俩没什么欠不欠的,原本你也没答应他啊。而且……喜欢一个人,对他好不都是甘愿付出、不计回报的吗?”
“可…陈千钧他不计回报吗?”
“难说,毕竟我不了解他啊。胥锦哥哥我都认识两三年了,连爹爹不也挺看好他的吗?”
“可爹爹的野心不止于此,也不应止于此。我既姓了温,就要为咱们的前程搏一搏!”兰若松开月白,然后抓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慢慢道:“所以月白你,也要求学识,也要有抱负,也要有所成!只要肯下劲、努力,咱们一心,未来的名、利便是必然的!纵然要嫁人生子,那也要活出自个儿来!嫁人嫁得人上人,生子也要人上人!”
月白与她四目相对,她眸中的光亮愈发明亮,像极了夜空里最皎洁的星。
“月白,”她说:“我现在想通了,做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做什么事都比男人更难了些嘛?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能做的不过是阻碍我们,用言辞否认一切,不让我们前进、向上走,不让我们逃出去。他们想要的只是控制与束缚,只是要女人乖乖听他们的话、任他们的摆布就可以了。一旦我们不听话,他们就会说我们有违纲常、不合体统,说我们发疯不正常,但你想想,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月白被她攥的肩膀吃痛,可目光焦灼还是移不开。
“如果做男人的事就是发疯了,那就被骂发疯好了。这又有什么呢?明白的人自是不会嘲讽,只有愚笨无知之人才会一味地谩骂、讥讽。他们不懂万事变则通,通则久的道理,那咱们就让他们明白。”
兰若叹了口气,满脸皆洋溢着热切期待,继续道:“这世道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的,它得变!变才能通啊……所以啊月白,我反而觉得这世道对女人有多不公,对女人也多有利。尤其是见过光易学究之后,我越发坚定这世道终要变的!女人也的可以有所成就的!他们阻止不了的!”
话罢,兰若轻哼一笑,松开了月白,喃喃道:“发疯?哼……那就疯给他们瞧瞧!”
一瞬间,月白有些不认识眼前的阿姊。可她不敢跟上去,只在桌子边儿静静呆着,看着阿姊嘴角愈发张扬的笑意。
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沉重。
世道嘛,终要变的。阿姊的这个看法她心里还是很认同的。
“是啊,终要变的……”
她喃喃自语,跟阿姊作别后便拿着小匣子回了自己的闺房。
苏梅瞧二姑娘闷头不语忙问为何。月白只浅浅一笑,嘱咐她将匣子放好,而后自己开了熏炉盖,拿着香铲子一圈圈打着香灰,将它们慢慢抹平。
苏梅收拾好匣子,转身见二姑娘在打灰又忙用香箸去取了檀香块来,拿火箸携了炭块将其点着后,正好放进二姑娘打好的香灰里。
檀香烟一层层涤到空中,晕染开来。烟尾浮上眉梢,月白皱了皱眉,忙将它盖子合上,转身将其放到桌上。
那烟层层叠叠的是忧愁,顺着它飘散的方向,月白长舒了一口气。一旁的苏梅见状也偎了过来,轻声问着二姑娘。
“姑娘从大姑娘房里回来便不说话了,可是大姑娘又说了什么?骂姑娘了?”
月白听此却笑了。敢情这府里的下人们是不是都如苏梅一般,认为阿姊就会拿自己撒气呢?
兰若骂她除了小部分撒气外,多半是为了月白好。也不知是当年月白月份不足还是儿时没养在府中的缘故,她心性的成长总是慢了一拍。心大马虎不说,交代的事情也总是办不好。于此,兰若才开启了骂人模式,一边骂幼妹一边苦口婆心教导着她。
阿姊对她好,其实月白自个儿心里也明白;而阿姊生她的气,也只不过恨她这块铁成不了钢罢了。可她现今越发怕自己连块铁都算不得。
要是不中用的铜锈,怎能对得起阿姊?怎能对得起一路走来甚是艰难的爹爹呢?
“我阿姊又不是成天骂我,”月白指了指苏梅将那匣子放置起来的柜子,然后继续道:“叫我过去,是带了好东西给我呢!”
苏梅点点头,小手一搭,开始给月白捶起腿来。
“那姑娘怎么闷闷不乐的?回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大多,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呢。”月白答。
“什么变了大多?苏梅怎么没觉得咱宅院子里的东西变了呀?”
“你当然看不到,因为变的是人心。也不知道阿姊突然这般心境……会不会不妥?”
月白话罢,苏梅怔了一下。她没回话,只是望着二姑娘发呆的时候,嘴角竟慢慢上扬。
她的二姑娘啊,才不是没心眼儿呢,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等再年长些、待二姑娘没了孩子心性,自然行事稳妥、定得大姑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