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一回到揽月阁，直接去了玲珑的住所，他经过一池温泉，这温泉的温度一如往常，温泉上方依旧充满氤氲之气，倒是让人看不真切！他望了最后一次同她泡温泉的情形，她似乎就站在那个位置，不过数月光阴，怎会变化如此之快？

世人皆说她死了，可他就是不信！她那样的人，缘何会这么早死？连他这般须得出生入死之人，都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她又如何能死？

他自己全然表现地冷漠的模样，却还是让教主知晓了！为了保护她，这才将她带在身旁！奈何，当日，他听闻那一曲鸣声，他气不过！他推掉所有的事情同她吃饭，她心不在焉，他气不过！便是因为气不过，他这才退避三舍，将她推远！若非如此，遇到这般大的事情，她为何不找自己商量？那就是那般笃定自己一定不会帮她吗？他叹了一口气，面部上全是疲倦，他知晓她死亡的消息已有月余了，可她就是不相信她死了！

若是她死了，那他刻意培养的将来能陪她走一生的人，就这般消失在他眼前了，那他这么多年的意义究竟为何？

思及此处，他更是气不过了！若是他不想帮她的话，便不会将她留在身旁，更不会讨好地同她说话，亦不会冷眼相待于她！

可是，这些她都不懂！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事情并不能责备于她！她知晓她是一个藏得住事情的人，知晓她内心不似她表面那般舒朗，在上京城的成家，他便知晓一切了！可是，他偏要赌，偏要不信命，偏要不信邪，他想要责备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责备于她！只要现在，他还能责备于她，那她便没有死了！

蓦地，他想哭！刹那间斗大的泪珠从他眼眶里垂落，眼中氤氲，他缓缓地蹲下身体，身上受了重伤，他歇养了些许时日，想着她若是完成任务了，她便会回到傅榆山，亦会回到他身旁的！他后悔，若是当日他没有那般强烈地且纠结的自尊心，他若可以平心静气地同她说些话，亦或者他以着师父的名义强行命令于她……那会是另一番场景吧！

等到她死讯的消息传来，他这才知晓她是干什么去了！这无疑是一场笑话，他原本以为只要他足够用心，足够仔细，足够看管于她，她便一定能够被保护得很好！

可是现在呢，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枉然”这俩个字！

诚然，他当日的确是有私心将她带在身旁的，可那时候她已经无家可归了！之后，即便查证她很有可能是那人的女儿，但他闭口不言！世人皆知，褚朝灭亡主要灭在了天灾人祸上，可是谁又知道多少是事在人为呢？同时，又有多少是袖手旁观呢？于后者上，诚然西临居上！他们是盟友，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这个盟友选择视而不见，这无疑是于朋友背后插了一刀！

更何况，西临自诩诚信为人，他们那里诚信为人了？那些都不过是幌子罢了！既如此，便是这样的人家，配找回他们的亲人吗？当日，他起疑之后，曾前往西临多方查探过，只知晓逝去王后死去前夜，腹中孩儿无故消失，视为不详，便没有提及此事！

也是，这种事情若是被众人知晓，那想必是会被笑掉大牙的！

突然，他胸口猛疼了一下，皱着眉头，依靠在温泉旁的石桌处，像是得到了依靠般，连身上的疼痛都减少了一般！他仰望着天上的孤月，人说触景生情，应该是生情处境吧！他心生不悦，便想着这月亮便也是不高兴的！往日，他才不会有这种感觉！他倒是极喜欢在这里泡着温泉，喝着热茶，仰望星空月亮的，那时候只觉着是人生一大享受，惯不会有如此孤寂心态！

他怔神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待飘来一朵莫名的云朵，遮住了大半个月亮，他这才垂下头来！许是长时间仰头的缘故，脖颈处有些酸胀，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缓缓地站起身来，摇头晃脑了好一阵，这才舒缓过来！

继而，他怔忪地朝着她的住处走去，门一打开，他便觉着不对劲，有一股幽香，更是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许是他有了错觉，不自知地摇摇头！待他再往前走了几步，这味道似乎更明显了！待他到处转悠了一番，最终定在了那个味道最为明显之处，那是在一张梳妆台前！

她的梳妆台是真简洁，唯有一把木梳子还有几根木发簪以及这昏黄得不能再昏黄的铜镜了！他愣了愣神，似乎少了什么！一时之间，他想不出来少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绝对少了什么！蓦地，这若隐若现的梅花香味很是熟悉，这不是自己送给她的香囊吗？待想清楚这个，她便知晓她并没有死，不如传闻那般，她定然还活着！

至少，她刚刚还来过这里！

思及此处，他蓦地笑了！人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便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便一切皆有重来的机会！

可是，她为什么不出现呢？难不成她又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吗？

她就是太傻了，也怪自己！当初自己若是多骗骗她，让她有一个提防之心，现在也不会因为旁人的话语而蓦然相信了！可她相信之后，竟也不来同自己辩解一番，他生气了！

等等，这上面少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那盒子很小，攒在手中也未必可知，小半个手掌般大小，那里装着的是那个香囊！难怪这里会有一种淡淡的幽香，想必她打开香囊后，闻到了味道，觉着不够稳妥，继而又将香囊放在了盒子里！

若真的是这样，想必会有痕迹！

他从衣袖处拿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那孤灯似的火折子一瞬间便点燃了整间房间，梳妆台高度到底同自己相差太多了，他佝偻着身子，眼睛差不多放在了梳妆台上，她一次地寻找痕迹！

果真，许久没有打扫的房间，上面的灰尘自是留有痕迹！桌子上有一处不沾灰尘的方格子般大小的位置，那个大小同遗失的那个木盒子差不多般大小！

忽而，他笑了！

为了不让人知晓这个秘密，他用袖子擦除了梳妆台上的灰尘，且不留余地地归回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