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同教主吵了好大一架，不过他们是关起门来吵的，外人自是不知道他们吵了什么！

慕言知晓他的小徒弟有回来的痕迹之后，他不着余地地清除掉了那些痕迹！且他偷偷地找寻了当日看管揽月阁的俩名侍女，惊他一咋呼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然讲了！他想：她是真的回来了，不是他强烈的臆想！

但同时，他惊呼地发现若是连这俩名侍女都知晓他的小徒弟身中剧毒的话，那她自己是不是也知道？

思及此处，他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仔细看的话，一向镇定自若的慕言身体颤抖了一会儿！只不过，他靠在温泉旁的石桌处，后方有了依靠，旁人看不出来！再者，揽月阁只有他一个人，又有谁会知晓他慕言会有害怕的事情呢？

可事事就是这般奇怪，他有害怕的事情！小的时候，他看不懂父皇同母后之间的感情，即使长大了，他亦是看不懂！若是父皇喜欢母后的话，为何将她置于接近冰冷到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的庭院中。母后虽母仪天下，但并没有像享受过皇后该有的殊荣！更甚之，她几乎是被囚禁在皇宫内，变相地被打入冷宫！可若是父皇不喜欢母后的话，为何在母后死后会是那样的伤心，比他哭得更像一个孩子！

母后死的时候，他嚎啕大哭，那个时候他还是小孩子，他不高兴了便会哭，这亦是人之常情！可后来，国破家亡之后，即使痛彻心扉，但他倔强地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倔强地仰起头，任由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任由心绪低迷，任由自己望着天上的鸟儿自由翱翔……他就是这般，宁愿痛苦地仰着头大半个时辰，也不愿掉下一滴眼泪！他甚至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他便没有不开心！

因此，他初见她的时候，被她漂亮迷离的双眼吸引住了，当真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可后来，在这双眼睛里，他看到了隐忍，不甘，愤怒，绝望……最终演变成释然！他忽然想起她同自己当年国破家亡的时候真像！从那个时候起，他便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同这样的人共度此人，他懂她的隐忍，不甘，愤怒，绝望……他想，只要他懂，便是相知之人，以后相处起来必定轻松容易！

可是世间上关于感情上的事情，懂却是不一定够的！他懂她，可是她并未作出他懂她的事情来！在上京城之事，那一刀抹破了她的脖颈处，却没能见到她垂下一滴眼泪来，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从那时候他隐隐地感知到，想要征服一个人是如此之难！

那时候，他似乎有些理解父皇同母后，他们俩个便是一个征服同辈征服之间的关系，至于哪一个是征服之人，哪一个是被征服之人，这都是无大碍的！因为最终，他们俩个亦是没有妥协，最终惨白！

他自己也不大明白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人教过他父皇没有，母后没有，就连教主，也就是他的师父亦没有！他甚至不禁在想：他们是不是都认为男儿必得立业为先？想来亦是这般，他的师父严防死守，不想看到他陷入一段感情且低迷的情形，便一早断了退路！

这世上有“欲”与“情”这俩种东西，若是欲的话，自是好说，名利是欲，名声是欲，钱财是欲，美人亦是欲……这欲皆是俗物，亦是可控之物！可这情，父慈子孝皆是情，爱情亲情皆是情，这都是从人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事情，是不可控的！

若是他们觉着情是可控之物，那想必他们是没有这样的感受吧！

他是想要报仇，父母之仇，王国之仇，他身为人子，不可不报！可这世上之事便是在这般无理可循，他是活下来了，可他却必然承受住死去之人的意志，那便是复仇！若是不复仇，亦或是没有全身心的复仇，那他便是不忠不仁不孝不义之徒！

他曾惶惶然地同市井上那些人辩解过，可想而知，皆为惨败！事到如今，他想起自己曾做过的糊涂事，至今都历历如新！譬如，他曾在薪朝的某一地界同一位夫子想讨教过，若是这王国太子不复仇那该如何？至今，他仍能想起那位夫子颇为鄙夷的眼神，似是在说这般无用之人早死早超生吧！他不置可否，笑着点点头，那位夫子才算是客气地同自己讨教一番，若是一个人能够忘记自己的父母之仇，王国之恨，那这个人也只配当一个畜生！他果然是自讨其辱了，那时候他年纪小，又不懂得隐藏，又不晓得辩驳，只能呆呆地远目前方的风景，自是能够转移注意力一般！

可那位夫子何其精明，他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模样，意有所指亦或者单纯地想摆弄自己的胡须，他道：“世上任何事有诸多选择，可公子的选项里有俩样，一样是一定后悔，一样是不一定后悔。”那位夫子瞥了他好几眼，最后定睛在他的眉宇处，意犹未尽地道：“我劝公子选择不一定后悔之选项！”

当时，他年纪小，辩驳道：“难不成没有不后悔之选项吗？”

那位夫子笑了笑，再次摆弄自己的胡须，一副高人的模样，笑道：“旁人自是有这个选项，可公子却是没有！”

若说不气愤，那是不可能的，这位夫子异常笃定，一副将他看穿了的模样！

他怔怔地望着夫子良久，思量了许久，亦是没有思量出反驳些什么来！那位夫子却眯起了眼睛，笑了笑，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了自己一遍，然后从怀中递出了一把刀，随即放在他的面前，当时他还以为夫子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想要杀了自己，他蹙着眉头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杀心已起，若是被人认出身份来，他只能痛下杀手，这是师父教他的！即是师父教授他的，那必然是没有错的！

当时的他还未曾杀过一个人，他还很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