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与极北吹来的洋流被艾比德山山脉北坡阻隔,森林外围未被大雪雕琢,零星几点半融的灰白雪团如尘埃般散布在一片寂寥的枯黄之中,随着尖锐的风声在泥泞斑斑的林间滚动。
可到了克莱恩部落附近,树木反倒要比中心圈繁茂的多。瓦沙克脸色阴沉,斥候探子回报消息称克莱恩部落已被十数颗巨树紧紧包围,密不透风,只有身材矮小的普通哥布林与亚哥布林才能从被巨大灌木隐蔽的地洞中钻入部落。其次,灌木中还有混淆视听的陷阱,一个走错,落入陷阱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大量毒虫,不乏有在中心圈才能见到的地公蝎,黑唇蜈蚣等五步必死的可怕毒物。瓦沙克怒骂一声,一拳轰在巨树上,枯黄落叶纷纷,可那树干也仅仅只是多了几道裂纹,防御性能可见一斑。
并且,森林外围百分之十多土地已被冒险家渗透。此处树木生长异常,冒险者协会一直调派人手重点关注,巡视森林结束后时不时就会前来调查。得知这是一个哥布林部落,冒险家们隐隐有包围之势。
有一天,几个刚刚入行的次爵为了晋升男爵,以五十枚银币为报酬雇佣了一位老练的男爵冒险家,请求他带领他们完成猎杀哥布林的晋升任务。那名男爵虽然打着包票答应了下来,趁着入冬之前魔物们搜集过冬粮的时机动手,杀掉了十几只亚哥布林。可就在那天清晨,还未凯旋,便遭到了一场可怕的报复。
二十只普通哥布林战士,在一只佩戴长剑的哥布林的带领下,连续向那群冒险家投掷一种被圆圆的荷叶包裹,深紫色的液体。接触到这些深紫色液体后,那群冒险家性命无忧,皮肤却迅速腐烂了。请来目前能召集到的最好的治愈系魔法师都摇头长叹。
冒险家们虽是同行,但门槛实在低的过头。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远远不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主动向别人伸出援手的人。虽打着唇亡齿寒,同行皆同袍,队友即战友的道义大旗,别说肝胆相照,连最起码的同仇敌忾都做不到。
因此,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有了被枪打下枝头的出头鸟,剩下自认没本事的冒险家们也打消了剿灭这个哥布林部落的心思。再往上,子爵,还有万里挑一的伯爵,大抵无心在意区区一个哥布林部落的动作。在成千上百的冒险家于森林外围巡逻监视的情况下,克莱恩部落召回了所有族人,把周围过度生长的繁茂大树作为屏障,应对着时不时进入领地范围的冒险家,抵抗着寒冬,等待春天的来临,等待冒险家的离去。
简而言之,以瓦沙克为首的西蒙部落残部要想偷袭几乎完全封锁,闭关锁国的克莱恩部落,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部落外层层叠叠的大树屏障,面对那道把克莱恩部落整个儿保护起来的无比厚重的乌龟壳。其次时间一长,亦或是闹出太大动静,又难免会吸引人类冒险家的注意。届时落入背腹受敌的艰难境地。
也难怪瓦沙克如此急躁难耐,直骂别人是一群不敢迎战的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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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部落的酋长安德烈照旧枕在左手两根手指上,闭着双眼,膝上深紫权杖杖尖凝聚出圆润的梭型。依次向深处分出三层,深紫,淡蓝,漆黑。自从人类冒险家深入开普朗大森林后,安德烈就从没停止使用博见心眼观察自家领地。形势逐渐严峻后,这狡诈的老家伙更是将视野范围扩大到二百米,以防人类冒险家包围剿灭。却不想在今天早上,他在部落附近见到了一些熟悉的老面孔。
“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安德烈若有所思,不屑一笑:“那绿色大猩猩似乎没跟来,艾伦莫急,放心便是。不过不可松懈,看那小兔崽子这般架势,恐怕也未必是要与我克莱恩谈和。利维坦部落?卡巴尔部落?到底是谁惹恼了大猩猩,急的他特地派人来警告我不要胡乱插手。”
“怕是利维坦部落吧。”
艾伦体格又健壮了不少,握着剑柄,沉思片刻,摸了摸鼻子,猜测道。
“哦?说来给为父听听。”
艾伦作答:“我族斥候传回消息,古达酋长远嫁利维坦部落的骄纵长女似乎是被部落酋长悬首处斩了。”
“胡说道。”
权当听了个笑话,安德烈斥责回去。他虽然提起来时把古达贬的一无是处,可是对共同生存在开普朗大森林中的魔物而言,横行霸道多年,恶贯满盈的古达远远比他安德烈臭名昭著。利维坦部落的酋长安德烈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那是个一点也不自己差的奸猾小人,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这种势利眼的家伙,怎会明摆着做出逼急性情暴戾的绿色大猩猩的事??
莫非?
“他老子蠢笨,儿子倒更是愚昧不堪。”
安德烈缓缓睁开双眼,原本昏黄色的那对眼珠清澈了几分,戏谑道:“古达手下大将都带在身边。这是几个意思?记得大猩猩子嗣众多,怎就单单来了一个?哦,对了,为父记得哪个斥候禀报,称见到长子巴尔,次子阿加雷斯北上,要去达绫平原……”
见父亲提起派至艾比德山的斥候,艾伦自觉闭嘴。说起来,这斥候一开始是父亲派去追踪哥哥的,说是防瓦莱雷造反,其实还是放心不下。结果瓦莱雷压根就没想在森林外围过冬,选择深入森林。安德烈一听,庆幸自己没看走眼,果真胸有大志!骄傲之余完全把猛禽是哥布林的天敌这码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瓦莱雷胆大翻山,惊起飞禽,那跟在屁股后面的可怜斥候哪有胆子硬着头皮去闯猛禽回旋高鸣的艾比德山?即使斥候精锐眼睛再尖再刁钻,总不可能隔着一座大山追踪。瓦莱雷到了中心圈,他便跟丢了。
斥候不敢报信,只得在艾比德山附近游荡,侥幸以为长子殿下应该不会再继续深入,没准哪天就能看到。不承想就一个月过去了。艾比德山上大雪落下,斥候在瓦莱雷居住过的菱角山羊洞里瑟瑟发抖,上山准备找一两颗大石头搬来,像长子一样堵在洞口挡风,便在山上远远瞧见西蒙部落的长子巴尔和次子阿加雷斯带着一批哥布林族人北上。那条路应该是通往原桀派部落的僻远小径。于是斥候这才敢烧掉安德烈赐给他的传声娃娃,向酋长禀报。
三子相争,分帮立派。安德烈岂会想不到其中缘由?
这场精细排布的拉锯战,终究还是我安德烈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