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外围,冒险家临时营地。
三十多天的巡逻,三十多天的压抑已经让亚诺微微坐不住了。冬天,他反其道而行之,剪短了他那一头引以为傲的灿金长发,像只拔了毛的公鸡,他自以为这样会让他警醒,有益于端正心态,一副优等生的严于律己的作风,削发明志的模样。
亚诺人缘很好,女性冒险家眼中是个俊俏嘴甜讨人喜欢的前辈后生,男性冒险家那里则是一个随时可以开荤段子玩笑的兄弟。每天最大的烦恼是如何腾出时间来帮朋友们的忙,怎么才能有趣的回应所有可爱性感的女孩的邀请。
哈萨辛大魔法师学院毕业日马上来临,面临着冒险家还是帝国文职人员这两种选择,亚诺可是得好好掂量掂量。虽然他个人相当喜欢冒险家这一职业,然而论饭碗的坚硬程度还是文职类更好一些。家世不怎么显赫的亚诺虽心有不甘,还是得去从事官员一职。像哈萨辛大魔法师学院这样的学院培养的魔法师最终也是为帝国服务的,他早就有这方面的准备。
三大帝国中,最亲近冒险家的是深受天灾种魔物九彩麒麟云侵害的玛雅帝国。灾难如梦魇一样在玛雅帝国人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帝国皇室当时的表现之差,已失民心,灾难平定后又有起义军揭竿而起,二十年绿林。
起义声势之大,保皇党焦头烂额。皇室因灾至邻国避难,起义军兵不血刃的占领了帝都。玛雅皇室向凯德帝国求助,请求镇压起义,凯德帝国的无上君主便提出两家世代联姻和亲,答应之后,这才出兵镇压了起义。
亚诺·福格李斯出生在凯德帝国,目前大陆上最强大的人类帝国。哈萨辛大魔法师学院的学生在玛雅帝国那里本来就有优惠政策,他又有子爵冒险家这一层荣誉,日后去玛雅帝国,不失为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是一旦当上玛雅帝国的文职官员,便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又可游山玩水又可行侠仗义,自由自在。亚诺在冒险者协会的功勋积分为5661点,想在毕业前达到伯爵冒险家无疑是白日做梦了,就算有学院学姐的帮助,短期内凑足四千功勋恐怕得没日没夜的完成委托,自然不可能。
天灾种魔物会在森林外围出现,这消息经过一个月后,终究还是走漏了一点风声。被一些男爵冒险家知道后,这些家伙有的惶恐不安,编个借口走人;有的好高骛远,做着要一个人将那灾兽扼杀在襁褓之中成为盖世英雄醉卧美人膝的梦继续探索森林。当然,也不乏有造谣生事,称协会隐瞒不报是要让男爵冒险家当作炮灰送死的人。
这些人越多,看着他们一口咬定如此,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可笑模样,亚诺就知道协会一点也没做错。倘若公布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那件事情就会稍稍与事实歪曲,稍稍显得愚昧愚蠢,最后变成天灾种在森林外围肆虐,协会放弃抵抗都不是没有可能。
人类对先知一类的智者往往是崇拜过头的。会为他们的智慧所吸引,会被他们的远见而折服,会因他们的卓识而倾倒。想用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即便是臆想出来的;编造出来的;雕琢之后的——哪怕是谎言,对他们进行最拙劣的模仿。
其实,得知真相的人未必要大声喧哗以证明自己高瞻远瞩,智慧聪颖。在种种争吵之中,众说纷纭,没有所谓的真相与谣言,有的只是被秘密隐藏起来的事实。有的只是聪明和假装聪明的人,愚笨与假装愚笨的人;在点醒或糊弄,在听信与恭维中,共同演绎一场荒诞不经的闹剧。
凯德帝国在开普朗大森林东方,天灾种魔物的消息不胫而走,有部分冒险家开始绕着森林顺时针而行,转到南方,西方去了。但愿那些冒险家回来时,能在酒馆里平安的吹嘘自己的见闻,而不是半途葬身在魔物与海妖族的腹中,变成一坨褐色的粪便。
“咚,咚,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到后面越来越快,亚诺亲自开门,你好请进,说罢,他才看到门外竟是一张鸟嘴面具,一愣之后才是欣喜。那神秘医生抖了抖青衫上的余雪,看不见表情,脑袋一歪,是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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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外围果真寒冷,瓦莱雷搓了搓手,亚诺点燃火炉,笑道:“我还以为要等个半年才能和你再见呢,鸟嘴医生。”
“那怎会。”瓦莱雷身子暖和了以后便后仰轻躺:“好久不见,怪想你了。正好离得不远,就在附近,顺便过来看看你。”
“哎呦,这可真有点让我受宠若惊。”亚诺笑道:“能让架子大的离谱的你留心关照,未免显得我格外特殊,木秀于林,你是想让我被风摧之?这可不好。”
瓦莱雷哈哈一笑,剥开小小柑橘,一瓣一瓣塞进面具下留出来的食道口中,问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同你客气了。”
他竖起两根指头:“一是想问天灾种魔物的调查进度,二是想知道前几天那场浓烟大火是怎么回事。”
“这才像你。”
亚诺微笑道:“天灾种魔物协会已经略有眉目了,经过调查,森林东方无任何迹象,祸害不到凯德帝国。北方有极北之地,极地生物大联盟,天灾种魔物没有存活机会;西部森林一直到中心圈都是山猿族路易王的地盘,再往西就是西海大峡谷,更没有藏匿的空间。”
“因此,天灾种魔物最有可能在森林南部出现。高温多雨,人迹罕至,正是增派人手的时候。不出几个月,定有捷报传回。”
亚诺顿了顿,挪谕道:“前些日子你用树人卫士护送过来几个衣不蔽体的大娘大妈,问过缘由,属实把我吓了一跳。我把她们送去圣堂教会,神职者要求她们鞭打自身洗去罪孽后,她们便成了圣堂教会忠实的信徒。更多的我就不说了,我不想拿这种悲惨的事开玩笑,不过那场大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那些阻挡哥布林的大树,反倒成了让他们高枕无忧的温床。”
“这样啊………”
瓦莱雷若有所思的点头。
“提起来也挺让人吃惊的,哥布林竟然还有高等低等之分,而高等哥布林居然拥有人型……唉……每当有一只高等哥布林降生,就有一个女孩陷入痛苦啊……”
姑娘如花似玉,亚诺一脸惋惜。稍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无心喃喃自语道:“如果我也像你那样了解哥布林,那该多好?”
瓦莱雷欲言又止,终归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