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左光斗到辽阳城的日子。
大摆筵席既是左大人不喜,也是初经战火的辽阳城不好承受的,京中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大人物的一举一动牵动人心,还是不要太过高调为好。
所以接风只选了一个稍显档次的酒楼,摒除闲杂人等之后,在场的也就只剩下朝廷大员,一方镇抚等。
“辽东总兵李元恭迎巡抚大人!”李元带着辽东文武大员,向左光斗敬酒。
虽说着辽东成能够在建州的围困之中最终安然解围,李元居功甚伟,但是左光斗为辽东巡抚,第一负责人,有掌控全局之权,同时也是谋筹全局之功,当然是首要功臣。
要问具体是什么功?个中官场定制,潜规惯俗众人皆是默认了的。
就连李元也无话可说。毕竟,要在这大明朝的官场上吃饭,总要在时代允许的条件下进行不是?
“定国为我辽东立下赫赫战功,在此战之前,整个辽东,甚至说整个黄河以北,定国之功,乃是数一数二,抗鼎之人。此次更是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千里驰援,救辽东百万百姓,军卒于水火,”左光斗坐在最上首位置,对于李元此次千里驰援的功劳先定下基调:“如果辽阳失陷,那就正式宣布山海关以北皆入建州之手,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从未有此奇耻大辱,定国是我大明肱骨之臣,毫不为过”
“全赖大人筹谋,定国只是执行定策罢了,若论功劳,圣上首功,大人此致,接下来才轮到李元,”李元把酒论盏,在酒席上显的谦虚温顺,丝毫没有前几日的咄咄逼人和不可一世。
让坐在一旁的辽阳城大小官员皆是一阵诧异。
受了李元任意揉捏的孟晚安更是满脸通红,想要钻到地缝里面去。
“李元欺人太甚”
虽说看起来有些欺软怕硬,柿子专挑软的捏,但是李元自有自己的算计。
左光斗是辽东巡抚,但是绝对不会在此常驻,最多不过一个月,绝对会回京述职。开玩笑,京城才是入内阁乃至首相的前提条件,如果左光斗的心胸抱负还在,绝对不会滞留在此。
而且更重要的是,皇上的经筵之事不能耽误,左光斗作为东林首领之一,对经筵之事格外看重,这是塑造帝国领头人思维方式,治国观念的重要一步。
所以李元要对左光斗格外客气,而且有些尊敬,毕竟到时候京中奥援,左大人也是一个助力。这辽东首功不是白拿的,这杯中之酒也不是那么好喝的。
“辽东事情繁复,几乎全赖各位同僚的苦苦支撑,建奴环伺在外,内部也是处处需要警惕,”左光斗看了看在场众人:“所以皇上在京城对各位的期盼很高,你们的需求更是全力满足,要银子,节衣缩食也要支援辽东,从自己的内库,从江南财税,从陕甘粮税中挤出来,要人,浙江兵,川陕兵,甚至京营中选人也要帮助各位在辽东打开局面!”
左光斗一席话说下来,不知是不是真的感动了在座的各位大佬,封疆大吏,反正一个个的已经是眼泛泪花,更有甚者已经哼哧哼哧开始抽泣:“为人臣子不能替圣上分忧,反而令君父如此厚爱挂念,我等无以为报,只能粉身碎骨,以报圣上厚恩大德!”
李元就坐在左光斗的旁边,说实话,他是没有这种说哭就哭,说流眼泪,就泪花满面的功力,看着这群加起来已经三四百岁的老头,李元挑了挑眉毛,只能端起茶杯自己品尝了。
一顿酒席下来,众人是皆是心满意足。
左光斗一到,这守下辽东的功劳算是定下来了,该受赏受赏,该升官升官。
等酒席将要散场之时,左光斗突然叫住李元:“定国,陪本官去走走?”
“定国的荣幸,”李元躬身应下。
此时已经是日落黄昏,前些日子的大战痕迹已经被抹去,但是青石板上暗淡的大片红色还在默默诉说着那场大战的惨烈和绝望。
李元跟在左光斗身后,两人走在城北西南角的环城道上,四周已经被清空,卫兵牵马静静的跟在远处,是自己听不到大人物的对话。
寒鸦孤寂,远处暗红色的日光,再算上凌冽寒风,这里的环境使人心有寂然。
“风光虽差,却也是我大明太祖太宗披荆斩棘打下的江山,其余事情我可以让,也可以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战事不能有误,”左光斗站住身子,望着北面喃喃道:“定国,你明白吗?”
李元站在左光斗身后,扫了一眼这个身材有些瘦弱却异常挺直的身板,而后也望向远处,天际线处有一抹黑色的线条,那里是浑河一线,再往北,就是原属大明朝的沈阳城,李元的发迹之处:“定国知道。”
“你和孟晚安的事情,吾已经知道了,”左光斗轻笑一声:“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以什么目的做出那样的挑衅行为,这笔帐我先记下,暂不追究,辽阳城刚刚守下,你为首功,这个时候煞风景不好,对于圣上那里也不好交代。”
李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浑河那条黑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会久留在辽东,接替者还是孟晚安,”沉默了一会,左光斗突然开口。
这次李元不再静默,而是有些惊讶,看向左光斗:“大人”
“既然你不想要有人打扰你在辽东行事,那么本官可以满足你,孟晚安其余事吾说不准,但是忠心不二,熟悉吏事还是可以保证的,堂堂辽东巡抚,为你打下手,可满意?”
“大人应该有条件吧?”李元可不信左光斗好心让他一个人毫无阻碍的在辽东发展壮大。李成梁就是前车之鉴。
“三年内,光复辽东疆土,”左光斗转过身子,目光如炬:“这个条件如何?”
“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李元哑然一笑,而后摇摇头:“但凡熟悉辽东战事之人,都不会妄下如此豪言壮语。”
“五年平辽之语,犹然在耳,”左光斗眯着眼,其中有些危险的光芒:“现在没有巡抚压制,全然凭你一个人的意愿治理,三年之期不可?”
“五年,还是五年,”李元伸出手指:“大人在朝廷上支持我五年,到时候辽东不止光复,我提建州努尔哈赤和诸贝勒的人头给大人回复!”
左光斗定定的看着李元,半晌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边做边看吧!”
大明最后一个军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