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独孤枫雪感觉到执剑的身子开始放松了，她迫不及待地打破了大家的沉默。她心里还有好多好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但眼下她最关心的就是有关自己灵道的事情。她想了想，鼓足勇气问衍宿：“前辈，你擅长医道，是不是发现我的灵道有问题？”她不信单凭家人对自己梦的态度就能推断出自己是灵道受损还是灵道被封印。

衍宿回头看了一眼独孤枫雪，说：“有一个概念你必须搞清楚。”

“什么概念？”

“灵道被毁的条件。”

独孤枫雪不解，问：“灵道被毁的条件不就那么两条吗？一种是濒死过的人。一种是过度使用灵力。我不就是因为早产濒死过吗？”

“嗯……我想想我应该怎么跟你解释。”衍宿深思了片刻，说：“人的心脏骤停超过五分钟，就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灵道中灵力的流动也依靠心脏。一旦心脏停跳，五分钟后，灵道也会枯萎。灵道枯萎是灵道受损中程度最严重的一种。灵道一旦枯萎，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肯定很迷惑，我为什么要强调心脏骤停五分钟这件事。”衍宿看都不看独孤枫雪，就知道她一定会因为这些概念迷惑。毕竟不是修医道的人，很多原理她肯定不明白。“因为心脏骤停时，如果没有掌握方法或者借助设备，很难让心脏再次跳动起来。正常人尚且如此，对你来说就更难了。”

衍宿回头看了一眼独孤枫雪，说：“你是早产儿，又是双生子。一般来说，双生子的预产期会比单胎的孩子早一个月。因为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负担两个孩子到足月。你是双生子，又未足月，我怕你出生的时候，呼吸系统都还没发育完全。如果你因为早产窒息的话，很难把你救活。”

停顿了片刻，衍宿又问:“你说你娘是难产？”

“嗯……奶娘说，是因为哥哥胎位不正，娘半天生不下来。”独孤枫雪不太听得懂衍宿的意思，但她竭尽全力地理解着衍宿每句话的意思。

“你哥哥生下来以后夭折的，还是在你娘肚子里就夭折了？”衍宿的问题挺残酷。

独孤枫雪低头，说道：“奶娘说生下来就没气了。哭都没哭一声。”

“那你呢？”

“本来生下来没气，但奶娘用土法把我救活了。”

“土法？什么土法？”衍宿很好奇。

“奶娘说，她小时候家里养猪，有时候小猪仔生下来就像死了一样。他们就拿稻草的烟熏小猪仔，有些小猪仔被烟熏了以后就会醒。她当时就是用这种办法把我救活的。”

“猪仔……”衍宿噗呲一下笑出了生。就连蜷在旁边的归海光也笑了起来。

听他们俩笑出了生，独孤枫雪脸一红，嚷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那时候家里人不也是着急嘛，死马当活马医了。”

归海光睁开眼睛说：“那也得对症啊！我师父说了这么半天，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又是早产，又是窒息，即便用救猪崽的办法把你救回来，你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心脏停跳五分钟后，你的脑子就会因为缺氧发生不可逆转的损伤。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独孤枫雪当然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归海光说：“嗯……以我们医道术语来说，你可能会变成脑瘫。脑瘫的意思就是你的智力低下，全身无力。只有在出现了这种症状之后，灵道枯萎才会随之出现。所以，灵道枯萎的必要条件就是你濒死超过了五分钟。”他顿了顿，说：“如果你生下来窒息时间没有超过五分钟就被救回来了，灵道是不可能枯萎的。”

“而且，如果你出生的时候，真的心脏停跳了的话，你奶娘的土法是救不活你的。除非现场有针对你症状的设备救助你，你才可能活过来。”

“听你们的意思是说，我根本就没濒死过？”这些说法简直颠覆了独孤枫雪的世界观。

衍宿却不肯定地说道：“事事没有绝对，虽然灵道枯萎的条件是人死亡超过五分钟，但却不排除个例。我对你的诊断，和执剑一样，我觉得你是被人封了灵道。这是从医道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执剑勉强直起了身子，扭头对独孤枫雪说：“这也是我带你去鬼市的目的。我不是我不相信衍宿对你的诊断，只是灵道之事还需谨慎，需要更加专业的人来确定。”

归海光闭了眼，问：“可是，枫雪从未修过灵道，即便解开了封印，又能起什么作用？”

衍宿解答道：“灵道分法道，武道。两道心法又分攻法和守法。你就拿我们来说，我入的是法道，修得是守法。执剑入得是武道，修得是攻法。攻守两法，修习攻法的难度大于修习守法。若枫雪的灵道能解封，可以让她在短时间内习得保命的守法。”

“如果枫雪能习得守法，我保护你们的难度就会降低很多。”执剑调整了下姿势，蜷身躺在了独孤枫雪腿边。

归海光听到这结果，眼睛一亮，问：“那我呢？我能像枫雪那样吗？”

衍宿“哼”了一声，说：“你不行！”

“为什么？”归海光不明就里。

“因为你出生的时候错过了梳灵。”执剑忍着疼，闭着眼，说：“让你师父给你解释。”

衍宿深吸了一口气说：“任何一个人在母亲腹中胎体成型后都是有灵力的。孩子出生的之前，是由脐带和母亲连接在一起的。此时，母子之间的灵道是一个闭合的完全的体系。孩子出生，离开母体时，脐带断开，灵力就会顺着脐带流失。”

“你母亲从未修过灵道对不对？”衍宿问归海光。

归海光点点头，说：“华夏鲜有修灵道的人。”

“所以你母亲也没梳灵过。”衍宿说，“随着她年纪的增长，到她怀孕身子的时候，她的灵力早就溃散得所剩无几了。”他看一眼归海光，说：“她的灵力所剩无几，又能有多少灵力通过脐带循环到你身上？这是其一。”

“其二，当你出生的时候，你的灵力会随着开放的脐带向外流失。而梳灵就是为了将外流渠道截断，让你的灵力只在体内循环。而你没有梳灵，原本就很少的灵力溃散了十八年，就算现在替你梳灵，你体内的灵力，也少得根本无法完成任何一个法咒。”

“那也就是说，我梳灵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嘛！”归海光很不服气，“记了四万条咒法，不能用又有什么意义？”

“让你记咒法，是为了结合病人病症，让你对症下药的。这就是意义。”衍宿正色说道，“你要想梳灵也行，但你这年龄梳灵真的意义不大。你母亲父亲都不是灵道中人，提供给你的灵力就很少了。就问你一点，你小时候见过灵异吗？”

“没见过。”归海光知道衍宿什么意思，就是问他见没见过“鬼”。鬼也是灵道中的东西，他这些都看不到，证明灵力真的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枫雪的灵道对我们的意义至关重要。”执剑强打精神说道：“把枫雪送到无业山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我怕无业山扛不住梵空的责难。更何况……无业山上的东西不能入世。”

“咳！”衍宿咳了一声，打断了执剑。“送他们俩去无业山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但我先跟你说清楚，如果枫雪的灵道确实有恙，她只能去无业山。这件事，你有异议吗？”他问执剑。

执剑没回答，他似乎还在犹豫。“你把她放在无业山，我不放心。”执剑犹豫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别跟我扯这些，若戾天之乱一直这样悬而不决，终会生成大祸的。”衍宿提醒执剑，“更何况，奉随意的心病，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执剑沉默了。

独孤枫雪垂眸子，甩了甩酸疼的胳膊，说：“我们先做眼前事，不要动不动就把那些不确定的因素扯进来讨论，浪费时间和精力。”她想了想，说：“眼下两件事，第一，让执剑和归海养伤。他们俩彻底好起来以后，我们才有资格参与到寻找戾天的行列中去。”

“第二，目的地定在鬼市，目标不变了！若我真的灵道无能，就跟归海一起去无业山，等你们的消息。”

归海光很无奈地点点头，说：“我非常支持枫雪的安排。这样很合理。如果我们能帮上忙的话，执剑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衍宿也表示赞同，并且自我检讨道：“之前是我太冲动了。想想，如果只是我跟执剑。怎么也比不上四个人一起行动来的更有效率更安全。但前提我已经说了，是在枫雪灵道还有救的情况下。”

“那就……先按这计划进行吧。”执剑昏昏欲睡。

“行！我睡了。”归海光看见大家和谐相处的样子，忍不住又对独孤枫雪竖起了拇指。果断，识时务，不愧是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