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和归海光很快进入了梦乡。加上独孤枫雪，三人挤在局促的车厢里实在睡不舒服。等到执剑彻底睡熟之后，独孤枫雪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了车厢，坐到了衍宿的身边。

已是中午时分，骄阳当空，炙烤着大地。即便头顶有树冠遮阴，林子里气温也慢慢升了起来。被太阳晒着，衍宿已经汗流浃背了，他始终不愿意掀起他那长长的袖子。有些耻辱，他不想展示在旁人眼前。

“前辈，要不我来驾车，你到里面去躲躲阴凉？”独孤枫雪温和的征求衍宿的意见。

衍宿满眼质疑地看着独孤枫雪，问：“你驾车？”

“嗯。”独孤枫雪撸起了袖子，“礼乐射御书数，我虽不精通，但都会。我是苍离国未来的王后嘛，这些东西从小会学的。”

听到独孤枫雪这么说，衍宿有些吃惊，他把缰绳交到了独孤枫雪手里。独孤枫雪镇定自若地控制着缰绳，马儿在她的指挥下，循规蹈矩地往前奔跑着。

“不错嘛。”衍宿着实有些意外。原以为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没想到还有这等本事。他望着独孤枫雪自信的侧颜，忍不住赞了一句。

“不足为道。”独孤枫雪自谦地微微一笑。“前辈怕热，就进去躲躲日头吧。”

衍宿挑了门帘，看了看车厢里熟睡的两个人，不忍打扰他们，爱惜地说：“没关系，我在这里坐着就好。”

客套了两句。独孤枫雪就不知道该跟衍宿聊些什么了。她的脑海里一直回旋这归海光同他说衍宿有龙阳之癖的事情。她觉得很尴尬。虽然跟闺蜜好友偶尔会八卦下谁家公子可能是龙阳，但她却从未接触过有龙阳之癖的人。衍宿是第一个。

衍宿仪表堂堂不用多说。气度更是超凡脱俗，仿佛是一片落在人间的白云。若不是归海光告诉她有关衍宿的过往，独孤枫雪根本不会把衍宿往龙阳的方向去想。

可现在……若是不知道这件事，她兴许还能更衍宿聊聊伊耆氏，聊聊家人。可现在他知道这件事，知道伊耆氏歧视衍宿，她就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题可以在衍宿面前提起。

正觉尴尬之时，衍宿突然开口了：“你家老太太身体还好吧？”衍宿还不知道独孤珈楠为了替独孤枫雪寻得逃出独孤氏命运的机会，已经悬梁自尽的事情。

听到衍宿这一声问候，勾起了独孤枫雪心碎之事。她的眼泪一下决堤了。她捂着嘴，伤心地抽泣起来，说：“我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了。”

衍宿大吃一惊，一脸歉疚地道歉，道：“对不起，执剑没跟我说这件事。我还以为……”他连忙从独孤枫雪手里接过了缰绳。“对不起……节哀……”

独孤枫雪抹了眼泪，勉强地笑了笑，说：“没关系，事情都过去半年了。突然有人提起，难免伤心。前辈不用介怀。”

“独孤老夫人是……”出于礼数，衍宿不得不问这一句。

“悬梁了，为了制造机会让我逃出苍离国。”独孤枫雪抽泣着，她很自责，也很愤怒。

衍宿垂了眸子，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代女中豪杰竟然会是这种结局。”

独孤枫雪摸着眼泪问：“女中豪杰？”她很惊讶衍宿用这个词来形容独孤珈楠。“前辈很了解我奶奶？”她有些不解，衍宿不是一直在无业山吗？他怎么会这么了解无业山以外的事情？

“跟一个朋友聊起过你家老太太。”衍宿抬起头，望着前方，栗色的眸子里满是思念和寂寞。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个女中豪杰？”衍宿不是第一个用“女中豪杰”四个字形容独孤老太太的人，可独孤枫雪不觉得这四个字符合家里老太太的形象。同独孤珈楠朝夕相处，她记得最多的是老人家斜眼冲自己生气的样子。写字写不好了，独孤珈楠会生气。射箭拉不动弓了，独孤珈楠也会生气。女中豪杰，不应该是气度不凡，豪气冲天的嘛？怎么可能像独孤珈楠那样为一点小事就吹胡子瞪眼的？

衍宿看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独孤枫雪，淡淡扬了扬嘴角，问：“想听？”

“嗯……”独孤枫雪点点头。

“你确定要听？”衍宿的笑有些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