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拂着独孤枫雪的脸颊，她的目光深邃，眺望着天幕上变幻莫测的云彩。月光皎洁清亮，却时不时地被轻薄的云彩遮住了光辉。

“大约是那童声太干净，才唤醒了无象。无象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她望着皎月说：“这一次，他流转到了一个官宦人家。眼前这个小丫头，就是这官宦人家的嫡长小姐。”

“到那个时候，无象已经是古董妆镜了。买得起他的人非富即贵。而这官宦人家不但买得起他，还在镜匣中装满了昂贵的首饰。那小丫头不过四五岁，得到无象那天，正好是她的生辰。得了妆镜，她对镜匣里的首饰一点兴趣都没有，反倒喜欢把玩那镜子。毕竟这样做工极致的镜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人类的手上流转了几千年，都没人注意到木支撑上，那猎妖师刻下的他的名字。单单这刚刚启蒙的小丫头认出了‘无象’二字。这让无象的心稍稍的暖了些。既然小丫头暖了他的心，他便想看看这丫头的一生会过成什么样子。”

“无象自封五感前，也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也入过这样的官宦人家。说来有些可笑，这官宦人家的女子露出笑脸的时候，竟比穷苦人家家的姑娘露出笑脸的时候少。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而且，他遇见那些官宦女子大多是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那是人生一个重大的时刻，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穷苦人家姑娘喜笑颜开的时刻，那些官宦女子会暗自垂泪。”

“这认出无象名字的小姑娘，很爱笑。对着镜子能笑上半天。她一笑，无象就觉得开心，这感觉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猎妖师教他开心时做的事情一样。”独孤枫雪轻叹了一声，“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无象心里的结慢慢被这个小丫头解开了。在小丫头及笄那年，他重新恢复了人形。”

归海光问独孤枫雪：“无象爱上这个丫头了？”

独孤枫雪摇摇头，说：“嗯……这个时候他肯定是不爱的。猎妖师死的时候，对无象说过，他是妖，和人类不可能有好结果的。无象很听猎妖师的话，他虽然很喜欢那小丫头，但他化人形的时候，化成了女体。跟着小丫头做了闺蜜。”

“你不是说他是男的吗？”归海光挺惊讶的。

独孤枫雪咯咯笑了起来，说：“妖的人形都是法力幻化出来的，他们想什么性别就能变成什么性别。看他们的心情啦！”

归海光“噗呲”笑了出来。

“你别打岔！”见归海光笑得有些猥琐，独孤枫雪轻轻地拍了他一下，提醒道：“正经点！”

“好好！”归海光憋住了笑。

独孤枫雪抿抿嘴，道：“做了闺蜜，很多事情他们俩也就开诚布公了。比如‘我喜欢谁’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对无象来说，不是问题，他喜欢小丫头，所以才解了自封，幻化成了女体，做了她的闺蜜，求得时时刻刻的陪伴着她。”

“但这问题，却是那小丫头的人生难题。她喜欢上了护院家丁的儿子。”

“这故事有点俗套吧？”归海光不等独孤枫雪继续往下说，“凭小丫头的身份，不可能跟护院家丁的儿子在一起，搞到最后还不是求不得……没意思。”

独孤枫雪听了归海光的抱怨，皱着眉头说：“故事不是你说的这样的！”

归海光一耸肩问：“这种痴男怨女的故事古来有多少？到最后要么富家小姐跟着穷小子私奔了，要么两人殉情了，再要么富家女被迫政治联姻。没意思！”

“不是这样的！”独孤枫雪急了，用力拍了下归海光，“你才多大，就跟看透了红尘一样！你老老实实地往下听！”

“你讲你讲！我就不信这故事能跳出这样的套路。”归海光不屑一笑。

独孤枫雪“哼”了一声，继续往下讲。“说来，这小家丁对小丫头也有几分意思，同样是迫于身份悬殊，一直将这份爱慕藏在心中。看着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无象意难平。要成就这段姻缘，总得先克服身份悬殊这个问题吧？男儿郎要想在短时间能扬名立万，做猎妖师是捷径。上场杀两只大妖，不但妖宝能赚钱，往后靠着名声收徒还能源源不断的得到好处。”

“但问题是，这小家丁的灵道也就是个勉勉强强的水平。当猎妖师没问题，但想一战成名几乎不可能。那时候，小丫头已经知道无象的身份了，就央求无象，帮帮那小家丁。”讲到这里，独孤枫雪的脸色沉了，“无象，生来手上从来没沾过血腥。为了小丫头，他偷偷地跟在小家丁身后，保护他，替他解决那些他解决不了的大妖。有无象这样的大妖护着，小家丁一战成名，没几年，就成了当时小有名气的猎妖师。”

故事听到这里，归海光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独孤枫雪。

独孤枫雪淡淡地继续往下讲：“可仅仅是个小有名气的猎妖师还不算配的上那小丫头。小家丁借着自己的名声入了幕府，跟小丫头的爹做了同僚。他身为武将，凭着无象悄无声息的帮助，一跃成为主子身边的红人，加官进爵，没几年官阶就越过了小丫头的父亲。最后风风光光的把小丫头娶进了门。”

她叹了一口气，说：“无象终于用自己一身无暇，换了小家丁和小丫头俩人呼道一声‘卿卿’。小丫头出嫁前，她问无象自己该怎么感谢他，无象问她：‘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作妖做了快万年了，我不懂，你能告诉我吗？’小丫头用银簪，在无象的名字旁边刻下了‘卿卿’二字。”

“那小丫头对无象说，什么时候，你听到这两个字时，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了的时候，你便是爱上了那人。”

听到这话，归海光叹着气，摇了摇头。

独孤枫雪也轻笑了一声，继续往下说：“最初小家丁和小丫头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看着一对璧人生儿育女，共享天伦，无象也觉得很幸福。原以为他的杀戮生活就此结束，没想到，他却踏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