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但看无妨。”
洛尘稍作思考,便双手奉上。
那人含笑接过,轻轻翻看,神情极为专注,速度却是不慢。
洛尘静静坐在一旁,忽见院子里起了细细的秋风,围绕着那人盘旋不止。
淡淡的风线忽而写意,忽而短促,银钩铁画,一如在书写天地至理,又如剑影飞霜,玄奥莫名。
洛尘心下骇然,却不敢随意打扰,只得正襟危坐,矗立风中。
足足一盏茶之后,那人才合上书册,院中的风息也跟着戛然而止。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你剑法高妙,悟性通天,缺少了这天地灵气,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可叹!”那人将《剑意精微归还洛尘,负着手笑问道:“想不到李白刚刚苏醒,就受了阁下如此大的恩惠,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不如,我就将刚刚体悟的剑法,传与你吧!”
“你……你是谁?”
洛尘忽然变得有点儿结巴,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在下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乃是唐朝人士,阁下虽与我来自同一个世界,但是相隔千年,没听说过也是正常。”
一袭白衣,潇洒若仙,不是他还是谁?
“不,我知道,我知道!”洛尘激动不已,深施一礼,叹道:“先生之名如皓月当空,照耀万世!别说一千年,华夏儿女世世代代都会记得‘诗仙’之名!”
“比起诗词,其实李某最得意的还是剑法。当年游历山川,每每以其防身,想不到最后却得了个‘诗仙’的虚名,真是不甘心,不甘心!”李白说完,哈哈大笑,“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先生过于自谦了!”洛尘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的往门外跑去,口中喊道:“先生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李白略感疑惑,不过看到面前的读书人手忙脚乱得跟个毛头小子一般,便莞尔一笑,坐在石凳上品风弹剑,欣然等候。
不多时,洛尘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手里却是抱着个酒坛,兴高采烈地放在了石桌上,抹了把汗道:“先生,这是镇上最贵的酒了,虽是土酿,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且等我取两只碗来。”
“阁下懂我!”李白鼓掌大笑,催促道:“快些,我可是一千多年没饮过酒了呢!”
洛尘平日里虽然滴酒不沾,这会儿却是豁出去喝了两大碗,小风一吹,顿时脸颊通红,脑袋昏沉。
只是心中却畅快无比,连带着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酒过三杯,已是无话不谈。
直到日已过午,洛尘晕乎乎间,听到“纸笔”二字,然后就是“字帖”,最后就是“告辞”。
不过即便醉酒中,洛尘也分得清轻重,怀里抱着一张带着墨香的字卷,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又过了许久,老于头领着自己下了学堂的孙子回来,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当下惊奇不已。
暗道洛先生怎么一个人喝起闷酒来,还醉成这样,睡在了院落里,也不怕着凉了。
当下,便和小于封一起,将其弄到了床上,只是即便躺在被窝里,怀里的那张字卷却怎么也要不过来。
老于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和孙子退出屋外,关上了房门。
直至睡到后半夜,洛尘才悠悠转醒,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李白说自己要远游,由于两人相谈甚,便留下一副字帖,表达心意。
洛尘匆忙把被自己捂得皱巴巴的字卷打开,发现上面第一句话竟写着:“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
《侠客行,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古诗之一!
洛尘当下又悔又恨,暗道自己怎么就喝醉了,没能跟先贤多谈几句,最失礼的是竟然没能相送一程,而是一个人醉倒在石桌上。
怅惘了好一会儿,洛尘才想起手中的字卷,连忙起身点上油灯,趴在桌子上细细地欣赏起来。
前世诗仙仅有一副真迹传世,洛尘曾在电视上见过一次,就是大名鼎鼎的《上阳台帖。
上书:“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可穷。十日,上阳台书,太白。”
寥寥二十五个字,却字字珠玑,给人以放逸之感。
而自己却得了整篇的《侠客行!
洛尘越想越激动,捧着字卷目不转睛,却忽然感觉眼前的墨迹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勾画之间,剑气纵横,俨然是一招招绝妙无比的剑法。
洛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再抬眼看去,仍是能从通篇的笔墨中,看出挥洒自如的剑意来。
‘真的是剑意帖!’
洛尘惊喜不已,不由得看向落款处。
只见上面用俊逸的小楷书写道:“余自号青莲居士,毕生所学剑术便命名为‘青莲剑歌’吧!赠与小友,聊表心意。”
“此一别山长水远,盼再有把酒言欢之日。”
“金秋相逢,酣醉后,太白。”
洛尘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将字帖卷起来,放在床头。
可又觉得不放心,一连在屋子里藏了几个位置,最后还是摊开,平铺在书桌上。
然后取出纸张,大半夜的临摹起来。
洛尘想尽了办法,最后还是觉得将每一笔每一划记在心间,更稳妥一些。
直到晨鸡报晓,洛尘才停下笔,将字帖收拾妥当,挑起扁担,准备打水。
哪知到了院门口,就有人喊起了门。
“洛先生在吗?我是阮府的管家,奉老爷之命来见先生。”
“我在!”洛尘打开院门,笑道:“管家真是起得比鸡还早,就是不知道睡得晚不晚。”
“啊?”管家挠了挠头,陪着笑脸,“先生谬赞了!咱们做下人的,勤快一点儿是应该的。”
‘异界人民显然不明白自己的梗!’
洛尘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问道:“管家清早赶来,所为何事?”
“哦,对了!”管家连忙去下身后的包袱,轻轻打开,一时间金光耀眼,“这是老爷让我交给你的诊金。洛先生,你可不要推辞,否则我回去可不好交差。”
洛尘眨了眨眼,挪开目光调侃道:“你家阮老爷还真是大方!这么多金子,怕是连自己第十代玄孙的诊金都付了吧?”
“先生真会开玩笑!”管家打了个哈哈,挠了挠头,低声道:“这还不算什么。老爷说了,一定要给洛先生立一个功德牌坊,连工匠都找好了,明天就开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