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距京城万里之遥,君离亭因定州祸乱一事走得马不停蹄,等他接到秦惜命危的消息已经是四天后了。
那一日,幕僚成戮被一剑斩了右手从书房里丢出来,喷溅的鲜血染了一地的鹅卵石。
“王爷。”成戮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我们筹划了这么久,但您为了一个女人一再改变计划,这复仇大业您难道要放弃了吗?”
君离亭双眼泛红:“我给你权势去报仇,但不是让你自作主张。成戮,你找死。”
“王爷。”成戮痛哭:“您难道忘了当年司徒家是如何被灭门?皇贵妃娘娘是怎么惨死在钟绮殿的吗?先皇那么宠爱您,为了您不得已将皇位传给乱臣贼子……这些年忍辱负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您却对自己的敌人动了心,您让九泉之下的数百亡灵如何瞑目?”
君离亭将滴血的剑指向他:“皇帝的命我会亲自取,父皇的江山我会替他夺回来.....我再问你一次,九寒毒从谁手里拿来的?”
成戮对上君离亭嗜血的目光,良久,缓缓闭上眼睛:“我决不能看着您将二十多年的谋划葬送在一个女人身上。若不能劝您迷途知返,不如一死以谢您十多年的收留之恩。”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君离亭的剑割破他的脖颈,立马有血丝渗出来。
“王爷动手吧。”成戮苦笑一声。
君离亭额头青筋毕露:“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这贱命早不该活着,临走前能为王爷带走一大阻碍,也算死得值得了。”他说着看向君离亭:“只望王爷能看在乔家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待大仇得报之日,能为乔家平反。”
“你有什么资格和她相提并论?”君离亭一脚踢在他心口:“你最好祈求她没事,我能任你在身边苟延残喘的活着,也能送你去和乔家人作伴。”
“来人,拖下去。”
成戮很快被人带下去,那一条刺目的拖痕绵延数十米,最后渐渐消失。
王府上下人来人往,成戮被拖进牢里的事情不少人看到了。但院子里主子的震怒让他们连多看两眼的心思都不敢有,只低着头战战兢兢做自己的事情,暗叹成先生在府中一向得王爷信重,如今竟也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等声响渐渐没了,跟在身边的副将才开口:“王爷,皇帝明知是我们的人下的手,如今千里迢迢故意传消息过来,会不会有诈?”
或许景阳郡主根本就没有受伤,又或许京中许多天下名医在,景阳郡主的伤势根本没有这样严重。此刻定州不安稳,王爷若是再匆匆赶回京中,说不定会落入圈套。王爷又在九鹿山上安排了人手对雍亲王出手,这次直接是将两人都赤裸裸的得罪了。
要是这样倒也好了,起码她是安全的。但君离亭深知这个消息十之八九是没有作假的。成戮心思深沉,九鹿山刺杀一事中他宁愿放过皇帝也要向秦惜下手,必定是做了十全的准备,也必定是致命一击。
“九寒毒是塞外至毒,至今为止还没有听说过谁能解毒的,王爷打算怎么做?”见君离亭沉默,副将郭堰想了想,开口问。
他是从小生活在王府的,同君离亭一样身负血海深仇,盼着有朝一日为被牵连的父母亲人报仇。但他与成戮不同,成戮活着的全部目的是为了仇恨,郭堰却将君离亭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希望君离亭不辜负众人的期望,但也不想他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秦惜的出现对于成戮来说是威胁,但对于他和安伯这样一辈子跟着王爷的人来说,这样的转变未尝不好,起码他们的王,心里不是只有仇恨了。
“吩咐下去,大牢那边严刑拷打,尽快问出来九寒毒的出处……另外,调集精兵,今夜攻打息族。”
息族善制毒,成戮的毒或许就是从他们手里买的。副将明白君离亭的意思,点头离开。
当晚,铁甲临城,银辉冷月下,睡梦中的息城在一声震天的炮响中醒来。见高高战马上,黑袍男子冷冷吐出一个字:“攻。”
当年的噩梦再次降临。
待月亮躲进云层里,天地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时,阴暗的牢房里有忽明忽暗的烛火静静燃着。
君离亭走进去时,披散着头发被绑在刑柱上的息族族长息止嗜血的目光盯着他,怒骂道:“我们已经不问世事待在城中十几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将战火引到息族?”
柱上的铁链被他的挣扎弄得叮叮作响。君离亭在他面前站定,冷笑:“不问世事?我怎么记得当年你们息族是被本王打得没有翻身之力才甘愿龟缩在息城的?”
“你........”
看着面前明显没将他放在眼里的的君离亭,这位年过半百德高望重的族长在这一刻语塞。他能说什么?说君离亭血口喷人吗?人家说的都是真的。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确实是因为被君离亭打怕了所以不敢再蹦跶的。
“我息族再没犯过南靖边界,你无缘无故将我全族抓来,不怕惹了其他几族众怒吗?”
君离亭挑眉:“本王不觉得他们敢为了你们得罪我......再说,你做过什么事情,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
息止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好,那我就说的再明白一点。”君离亭就着椅子坐下:“贩卖九寒毒企图毒杀南靖皇室,你知道靠着这个理由,我可以灭你息族一百次吧?”
“我没有。”息止瞪大眼睛:“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怎么会毒杀南靖皇室。”
“我说你杀了,你就是杀了。”
息止:“......”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
“九寒毒最早是从你们息族流出去的,我想,第一个制造九寒毒的应该是你吧。”
息止点头:“确实是我,但是只要给的价钱足够,我的九寒毒谁都卖,我怎么知道买主拿去干什么?”
君离亭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既然你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藏起来?”
息止瞳孔微缩,又听君离亭道:“我的人在息城外的地道里找到你儿子,他手里拿着给北临皇族的信,你说,这是为什么?”
信都被他发现了,息止有些遗憾,这孤注一掷的一步还是失败了。但他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野心勃勃,不是个肯安于一隅的人。”君离亭看他:“我也是,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思。”
他确实因秦惜的消息失控了,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此刻失控失误才是对她最大的不负责任,所以在急于得到解药的时候,也防着别人动手脚。
事实证明他对了,如果真的对息止严刑逼供,带着解药回京的话,秦惜就真的被他害了。
联合这一天下来得到的消息,君离亭对息族和北临的阴谋已经能够猜个八九分了:“你知道是我的人买的药,所以猜出我要对皇帝下手,在药里动了手脚。”严格来说,秦惜中的毒已经不是九寒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