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很冷了，路边的法桐掉叶子掉的光秃秃的，枝头只剩一些小球在风里摇摇晃晃。路边的积水在夜里会结冰，太阳出来以后就融化，只剩一些冰渣子和凉水。大街上的老头已经开始棉袄棉裤了，女孩们却还坚持露着大腿，美丽冻人。

郝有茗给绿狗办了宠物托运。提前去宠物商店买了大号的航空箱，进机场之前他让绿狗钻了进去，然后扣上保险扣。

‘‘我感觉好屈辱啊。’’绿狗在航空箱里隔着气孔说话，‘‘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低贱的犬类。我非得这么坐飞机不可吗？’’

‘‘我前几天打电话问机场客服了，能不能买一张票，让你坐在座位上，我保证你不会乱窜乱吠，还会系好安全带。’’郝有茗无奈地叹气。

‘‘然后呢？客服说不行是吗？’’绿狗问。

‘‘比这还要恶劣，客服说我想屁吃。’’郝有茗讪讪道。

“你有没有告诉客服，我虽然长的很像狗，实际上是M7星云的外星使者？”绿狗问，心里还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之火，“如果没说的话，你现在可以去问问，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别，我还不想被人看成傻瓜……”郝有茗捂脸，为绿狗出的馊主意叹息，“我的宠物不是狗而是一只恰巧长的很像狗的外星人所以应该让它坐座位……这种话你觉得他们会信么？”

绿狗：“……”

绿狗幽幽地叹气，“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其实是，肯定我周围会有很多装狗的箱子……它们会冲我吠来吠去，狗口水的碎沫在空气中飞溅。那感觉太屈辱了。”

“你得换位思考……至少有航空箱挡着，它们咬不到你啊！”郝有茗给绿狗打气。

送走了绿狗，郝有茗在候机大楼和周岚岚碰了面，两个人都是一身登山服。背着大包。典型的户外驴友打扮。吸引了候机厅里不少目光。他暗暗打量四周，发现一多半的目光都是冲着周岚岚去的，毕竟人家是俏生生白嫩嫩的美女，而自己只是路人甲。

周岚岚哭丧着脸，垂头耷脑，仿佛斗败了的公鸡，很不爽的样子。

‘‘别这么沮丧，流产了似的，开心点儿，就当去旅次游。’’郝有茗强颜欢笑，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他心里其实也很难过，被人逼着去找一个传说中邪崇出没的山谷，千里迢迢不说，搞不好还有性命之虞，能开心才怪了。

离开始登机还有半个小时，他拽着周岚岚到候机大厅的座椅坐着等待。周岚岚满脸不情不愿，仰在座位上，一步都不想挪动，只想就地死掉的模样。他无事可做，就把背包打开，检查自己的东西。背包里的东西很杂，面包饮料羽绒服，各种证件，还有七条内裤。内裤是他昨晚上去24小时商店买的，因为他突然想到万一在野外没有换洗衣服的条件，几十天穿一条内裤就太惨了，估计那玩意儿会烂掉，于是一口气买了好几条，在收银员小姐姐异样的注视下走出商店。

一个人忽然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他扭头，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周岚岚歪脖子往这一看，也抖了个激灵，像是猛然发现老师趴在教室后窗的学生，老老实实坐好。

两个人都有这么大反应是因为坐过来这个人太眼熟了，化成灰都认得，正是几个月前殴打两人的暴徒，时冥。

时冥穿着蓝纹西服，鳄鱼皮鞋，头发照旧是风骚的小卷，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敲键盘，正在处理什么文件。他余光看见了郝有茗和周岚岚都在注视他，但他没有扭头，只是继续忙自己的，面无表情。

本来时以高的通知是在小兴安岭中部的某个村庄碰面，他已经到达那里开始打听情报和做准备了。郝有茗和周岚岚都以为时以高时冥他们兄弟俩都会在那里，要几天后才能见到。没想到时冥居然突然出现了，把毫无预料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郝有茗默不作声，等着时冥说些什么。但时冥一直在笔记本电脑上忙碌，聚精会神，看都不看他一眼。郝有茗坐在他旁边，贼兮兮地斜眼偷窥屏幕，结果看懵了——电脑屏幕上是word界面，时冥正在写着什么，但输入的不是也不是英文，而是一种类似于藏文的文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郝有茗没学过藏文，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总之如同天书，完全看不懂。

郝有茗非常惊奇，时冥居然还是个小语种专家么？还是说他有藏族血统？可是看上去完全是汉人的脸啊？

广播里喊可以检票登机了，时冥还是继续在电脑上敲字。郝有茗忍不住了，问时冥说我们去登机吧？

‘‘我不去。你们登机吧。’’时冥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郝有茗，说的话让郝有茗惊骇。时冥竟然不去?

不过转念想想，确实一直没有消息说时冥要去。只是确认了时以高要去，潜意识里觉得时冥是他弟弟也会同去罢了。

‘‘我今天来，是给你们两个说一件事，这件事非常重要。’’时冥忽然脸色凝重起来。

郝有茗和周岚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疑惑，有什么事不能发消息吗？非得当面说？专程来跑一趟图什么啊。

‘‘您讲。’’郝有茗恭敬的问。

‘‘不要对时以高太过信任，在一般情况下可以相信他，一旦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千万小心。’’

时冥说完，啪地扣上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郝有茗和周岚岚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着，面面相觑，震惊而茫然。

时冥竟然提醒两个外人要提防他哥，这是什么情况？兄弟阎于墙？还是另有隐情？

郝有茗心里的震撼程度不小，他本以为时以高和时冥是兄弟齐心的一个整体，没想到时冥突然来了这一手。就算这兄弟俩有什么大矛盾，也不至于专门跑来说栽赃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时以高真的有什么大问题……说起来佟娴也提醒自己要提防时以高，还真是不谋而合异口同声。

时以高到底干过些什么引得这么多人忌惮？杀死同伙？弑兄弑父？还是说他看着儒雅而男人味，实际上是个偶尔会发病的疯子？像曹操似的‘‘吾梦中好杀人，凡我睡着，汝等切勿近前’’？亦或是像美剧里的汉尼拔那样人面兽心，喜欢吃人肉？

郝有茗知道自己要提防时以高，毕竟时以高是绑架自己的主谋，也是逼自己同去黑鸟山谷的人。但现在时以高的危险系数在不停攀升，变得比自己心理预期的要危险的多——认识他的佟娴和他的弟弟时冥都提醒自己要小心，而且都是瞒着他偷偷提醒。

在飞机上待了几个小时，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想的太出神，以至于送饮料的空姐站在旁边叫了三遍他才听到。

‘‘可乐吧。谢谢。’’他对空姐说。作为一个写小说的死宅，他喜欢喝可乐。好在他并没有因为经常喝可乐胖起来。

‘‘喝什么可乐，可乐伤身体！喝橙汁！橙汁营养高！’’周岚岚却忽然扭头瞪眼。

郝有茗：？？？

空姐：？？？

空姐把按到可乐瓶上的手收回去，茫然地说要不你们再决定一下？周岚岚斩钉截铁的说不用考虑就橙汁了！郝有茗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一边对空姐弱弱的点头，一边吃惊地看着周岚岚心说我喝什么关你毛事你突然激动个啥啊！你是什么闲事都要管的老妈子么？

小姑娘谈养生营养什么的一点都不可爱！

空姐倒完橙汁走了，周岚岚才眨眨眼直视郝有茗。

‘‘可乐喝多了会发虚，去找黑鸟山谷跋山涉水，要是遇上什么危险，作为男丁你得挺身而出保护我啊！’’周岚岚一脸认真，‘‘所以你得爱惜身体，保持活力健壮！别关键时刻虚的掉链子！那个可乐，它就不应该喝！’’

郝有茗愣了愣，没想到原来是这种鬼扯的理由。周岚岚此时此刻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幼稚，喝杯可乐就会变成瘫在炕头抽烟的晚清旗人了？换成一杯橙汁就能强化体格到在危急关头保命？兴奋剂也没这么神效吧！

可是郝有茗说不出嘲讽的话来，因为她幼稚的同时也确实很无助，可怜巴巴的小女孩，莫名其妙卷进这么档子事来，也没别的办法，试图找个不靠谱的老同学当肉盾靠山。用这种小事来疾病乱投医，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听没听见啊！’’周岚岚伸出拳头锤发愣的郝有茗。

‘‘好好好，听见了，这点自觉我还没有么？’’郝有茗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