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概黄昏时分，天边布满火烧云时，大家登上了山顶。往山下看，就是绿树成荫的黑鸟山谷。在夕阳西下的光线中，满谷的绿树表面蒙上了一层金色和红色交织的微光，看上去朦胧而梦幻，像是电影里精灵居住的世外桃源。但是不能再走下去了，黑夜马上来临，在深山走夜路是危险的事。况且美的东西往往是可怕的，黑鸟山谷大凶之地，不能贸然进入。

扎帐篷，宿营。

吃晚餐时，其他人都在啃带来的压缩干粮，俞和竟然在拿着两节粗电池吸吮，架势跟喝钙奶似的，大概是他口腔里有某种快速充电的接口。

晚上睡觉前，郝有茗伸头看了一眼帐篷外面。周岚岚和佟娴的帐篷都已经拉紧拉链休息了。但俞和没有帐篷，他坐在不远处一块扫掉雪的青石板上，望着辽阔的山谷发呆。

“俞和，你没有带帐篷吗？要不要来跟我挤挤？”郝有茗很好心，外面风大雪冷，孤零零坐一夜不是个事儿。

“我不需要帐篷。我就在这休息一下。”俞和点头算是谢谢，“我不会感觉到冷的。”

郝有茗这才想起来这厮是个机械人。估计一般的寒风都是小打小闹，根本冻不着他。

“快进来，宝贝儿，该睡了。”绿狗姿态妖娆地卧在帐篷里，用爪子拍拍旁边，示意郝有茗快躺下。

郝有茗最后看了一眼俞和，俞和凝望着远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随后他拉上帐篷拉链，老老实实躺下，和绿狗背靠背盖着同一块毯子。

他脑子里有点乱，于是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时以高和吉尔还是不见踪影。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本来自己还想着能通过当时逃窜的脚印来追踪他们俩，回来以后发现脚印全都消失无踪。大概是在地下工事时，外面又降了一次雪，雪把一切痕迹掩埋抹去了。

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在哪里，说不定已经进入黑鸟山谷了，再往前就能遇到他们，也没准他们已经打退堂鼓撤走了，正在邻近城市某个洗浴会所泡澡驱寒。不知道他们俩是负伤还是活蹦乱跳，甚至或许已经死在某个角落，无人知晓。

郝有茗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了。原本被时以高拿枪逼着来黑鸟山谷，结果走到一半就和时以高失散，为了佟娴又去前往山谷，还遇上一个颇为不真实的机械人俞和。

想想白天的事他总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要主动提出帮佟娴去山谷里抢飞魈女王呢？这不是自己的风格啊？贪生怕死猥琐流不才是我郝有茗的狗雄本色么？怎么突然仗义起来了呢？

仔细想想，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他还是意识到，自己决定帮佟娴去黑鸟山谷，根本不是什么仗义不仗义，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被她迷的五迷三道。佟娴还是当初那个漂亮姑娘，像一朵摇曳生姿色彩鲜艳的花。要是换一个人，他自问不一定会豁的出去前往黑鸟山谷。

可是他很清楚，佟娴和自己不可能会是一路人。她是那种摆在玻璃展柜里的姑娘，不是自己这种凡夫俗子可以靠近的。天底下漂亮姑娘海了去了，这年头到购物广场走上一圈，一见钟情的次数大概能高达两位数。为什么就愿意冒险帮助佟娴呢？

郝有茗有些头秃，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冒着巨大危险去帮助一个未来不大可能有瓜葛的姑娘，这显然是笔亏本买卖。要是一路上有惊无险圆满结局还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比如被飞魈女王骑脸暴打，自己肠子都得悔青。不过有时候人就是会做一些傻事。

“走到这里，我隐隐能感觉到星人们的气味了。”绿狗忽然低沉道，原来它也没有睡着。

“好闻么？”郝有茗脑子一抽。

“我说的是一种感觉！而不是真的闻到味儿了！我鼻子虽然灵也没有到那种程度！”绿狗怒斥。

“哦哦……其实我听懂了，就是忍不住嘴欠一下……”郝有茗坦白。

“你是不是看上佟娴了？”

郝有茗差点坐起来了，“怎么冷不丁八卦起来了？话题还这么刺激？”

“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的视线，发现你的目光落在佟娴身上的时间比落在周岚岚身上的时间要长的多。”绿狗平静地道。

“我还经常看你呢，难不成我想和你喜结连理？”郝有茗反击，“不要那么咸湿，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这话你自己信么？”

“深信不疑。”

“狠人，自己都骗。”绿狗鄙夷，甚至还切了一声，随即又语重心长，“七情六欲人之常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觉得人家漂亮就直说，你我都是大老爷们，尿在一个马桶里的交情，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男人要光明磊落，至少私底下光明磊落。”

郝有茗微微有些吃惊，想不到绿狗还有这么八婆的一面。居然义正言辞地八卦起来了。还附带一点点馊了的鸡汤。和一个外星人背靠背睡觉，还聊八卦，这感觉怎么有点奇怪呢？科幻上明明和外星人之间都不是这么打交道的。电影里就算和外星人拉家常也是“种族、文明、宇宙终极”之类的话题，可没有什么泡妹有关的对话。

不过郝有茗没说什么，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绿狗和他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像极了好朋友，而且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以睡在一个被窝里而不嫌弃对方掉毛或者流汗。

“你可要想好了，我看你和佟娴不是一类人，做朋友还行，你要泡她的话，上手难度很大。得手成功几率不能说没有，但是约等于零。”绿狗继续道，语气像个久经情场的老男人，“对她别瞎想，想太多到头来会很失望的。严守江湖义气就足够。最好大家永远好朋友。”

“嗯嗯，我懂。”郝有茗点头。今天绿狗说的话忽然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其中意思他还是大致领会了。大概中心思想就是得不到的尽量不要去骚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癞蛤蟆不要天天想尝天鹅肉。对于佟娴这种美的连瞎子都无法忽视的姑娘，相敬如宾是一种奢望，老死不相往来又太过极端，中庸之道才是真。

“这次从黑鸟山谷要是能抓住飞魈女王，并且成功逼问出有价值的信息，将来我的母星派飞船来接我时，我就让他们给你留一大笔财富。”绿狗顿了顿，补充，“这样一来，你不说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妻四妾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别了。”郝有茗有点惶恐，“我可不想因为重婚罪被抓起来。你要是能给我留点值钱的东西最好了，我就不愁养老不用工作了，可以天天躺在床上睡大觉打游戏。”

“你的人生愿望就是睡大觉打游戏吗？”绿狗叹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纸醉金迷，荣华富贵，黄金屋白玉台，五花马千金裘，这些不香吗？文艺点儿可以周游世界，买张整面墙大的世界地图，蒙着眼往上扔飞镖，扔中哪就去哪旅游。俗烂点儿可以找一堆老婆，生一大堆孩子，让你们老郝家人丁兴旺香火不断，过年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大把红包，让一屋子小孩给你磕头喊爷爷，比葫芦娃的爷爷还爽。”

“这些都太花里胡哨了，虽然曾经都想过，但是后来我意识到，平平淡淡才是真，能在床上打一夜游戏睡一白天觉，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郝有茗顽冥不化，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