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到年底,按规矩各司都必须在年前完结手头的工作,近来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齐思睿这个刺史果然并非虚名,被一个个汇报工作的官员缠得脱不开身。
陆韭儿倒是清闲的很,大理寺早在秋后问斩了一批案犯,其他案子的审理也早在入冬前都处理完了。
到了年节齐思睿又被宫中的大小宴会绊住脚,也抽不出时间和陆韭儿见面。
陆韭儿一个人待着无聊干脆回了暗探所小住,正好趁年假多陪陪妹妹。
腊月初一,天放着晴却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瓦砾上沙沙作响,未几地上已覆上厚厚一层白雪。
一只纤手撩开了陆韭儿房门的帘子,只见陆芊儿一袭桃花色丝棉袄袍,手里攥着株梅花,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陆韭儿见她粉嫩的小脸被冻得白里透红,温柔地替妹妹抖落着衣衫上的雪珠子,伸出手指朝她额头一戳,“你看你贪玩得,大雪天还出去,别被冻着凉了。”
陆芊儿笑容晏晏地将新摘的梅花插入瓶中,“我这梅可是要送给毓王殿下的。”
陆韭儿打趣道:“主子要梅花还用着你送,他一张口整个梅园都能弄过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陆韭儿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掀开,毓王一袭墨色洒金大氅伴着腰间佩环“叮当”作响之声缓步踏入房内,同时手上还抱着一把古琴。
俩姐妹见到毓王略感惊诧随即规矩地颔首请安。
毓王瞧见陆韭儿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心头掠过一丝惊喜。
只见陆韭儿一件嫩黄丝绵短袄,下身月白色云缎长裙,头簪浅粉色珠花,尽显娇俏玲珑。
他已许久未见陆韭儿女装了,忽然换回女装倒让人倍感眼前一亮。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毓王吸了口气,嗅了嗅味道,比梅花更香的是一股浓郁的栗香。
毓王浅笑道:“哪来的栗香?”
陆韭儿指指炭盆,里面正“噼啪”作响。她拿起火钳将上层的碳火拨弄开,翻出一个个烤得热腾腾的栗子,然后将它们夹入一个精致的小碟子中,缓缓递到毓王面前。
看毓王伸手欲拿起碟中的栗子,陆韭儿正要提醒勿被烫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毓王已将栗子拿了起来,果不其然一下烫得差点跳起瞬间将栗子扔在地上。
毓王一向沉稳冷静,陆韭儿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主子,不禁一下“咯咯”笑出了声。
毓王尴尬地愣在当场。
霎时,陆韭儿意识到自己逾矩了,立即敛住了笑颜,跪下请罪道:“韭儿知罪,望主子宽恕。”
毓王回过神来,浅笑道:“起来吧,又没怪你。”
陆韭儿缓缓站起身来,将碟子中的栗子一一剥好,递到毓王面前。
毓王随手拿起一粒放入口中,味道软糯香甜,他很喜欢。
不禁思考着是这栗子本身好吃,还是因为是她剥的所以好吃呢?
陆芊儿怕毓王吃噎着,乖巧地去厨房拿茶水。
房间里一下就剩下了陆韭儿和毓王俩人,相顾无言,气氛略显尴尬。
陆韭儿突然将注意力放到了毓王拿来的古琴上。
这古琴倍感眼熟,仔细端看了一会陆韭儿才开口问道:“这把古琴是我以前用过的那把吗?”
毓王点了点头,温声道:“看你这把琴坏了许久也没去修,着实浪费了把这么好的琴。所以我就命人将它修好了,来送还给你。”
陆家未出事之前陆韭儿是学过弹琴的,后来到了暗探所毓王也教她弹过琴,还送了她这把名贵的古琴,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琴坏了,毓王不再过来教她弹琴了,这把琴也就这么一直放在角落落灰了。
陆韭儿微微苦笑道:“我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弹琴啊。”
毓王柔声道:“以后总有机会的。”
片刻后他径自作出决定,“不如你现在来弹一曲。”
陆韭儿微微一怔,迟疑道:“韭儿已多年未弹,恐已生疏了。”
毓王声音忽变爽朗,浅笑道:“没事,我可以教你。”
陆韭儿难以推辞,便将琴放于筵塌中间的矮几上,席地而坐双脚盘于软垫上。
她伸出玉指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试了下音,脑海里回忆了下记忆中残留的几章琴谱,忽而想起《流水》的几个音节,尝试性地在琴弦上拨弄起来,倒也勉强成曲。
毓王聆听着陆韭儿的琴音,闭上眼沉浸在其中。
蓦地,琴音骤然止住。毓王睁开眼看向陆韭儿,“怎么,忘记接下去怎么弹了?”
陆韭儿点了点头。
“我来教你。”
还没等陆韭儿反应过来,毓王已做到她的身后,伸手轻攥住她的两只手,按着她的手指拨弄起琴弦。
毓王的面庞就凑在陆韭儿左肩上方,她能清晰能到耳边毓王呼吸的气息声。俩人耳鬓紧贴、手指相叠,气氛透着一丝暧昧,陆韭儿不禁脸颊浮起两抹绯红。
突然“叮当”一声清脆的茶具碰擦声打断了这副场景,陆芊儿端着茶具怔怔地站在门口。
在俩人的注视下,陆芊儿随即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自然地面带微笑着走进来,给毓王斟茶递水,讪笑道:“主子怎么有兴致教姐姐练琴了,芊儿琴艺也生疏了,改日也教教我吧。”
毓王嘴里抿了口茶,并未作答。片刻后,才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送走毓王后,陆芊儿的脸上没了笑意,蹙着眉头,神情阴郁地向陆韭儿问道:“姐姐,主子是对你有意吗?”
陆韭儿不知该怎么回答,就上次毓王传她侍寝来看,说是完全无意也说不过去吧,但她又怕妹妹胡思乱想,只微微摇了摇头。
陆芊儿又追问道:“那姐姐呢?姐姐对主子有意吗?”
陆韭儿微微一怔,随即决绝地否认道:“我对主子自然无意。”
她如今已有心上人,怎么可能还对主子有意呢。
陆芊儿深呼一口气,紧张的神情总算放松下来,说道:“那就好,我还怕若是姐姐也喜欢主子那可怎么办。”
听到此话陆韭儿的眉头皱了起来,劝说道:“芊儿,你和主子是没可能的,你还是尽早放弃吧,免得耽误了大好青春。”
陆芊儿表情一下激动起来,反驳道:“谁说我和主子没有可能,我一定要嫁给主子,哪怕只是做个侍妾我也愿意。”
陆韭儿的脸上布满忧虑,她不知该怎么劝解已深陷泥沼的妹妹。
陆芊儿知道姐姐是担心她,缓下语气道:“姐姐你不用担心,如今王妃已被软禁起来,无法再兴风作浪,我可以安稳地跟着主子的。”
王妃被软禁了?
陆韭儿心头掠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恢复平静,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王丞相被抄了家,她作为王丞相的孙女虽因已嫁入皇家而未被治罪,但身为罪臣之女身份着实尴尬。
不知她被软禁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毓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