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陶在和一个女孩子幽会。

这是他伤好之后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在这个女孩子之前，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和七十九个女孩子或者女人约过会。所以这一个女孩，是他约会的第八十个。

他有个癖好，就是喜欢性格很温柔的女性。所以他曾经约会过的七十九个女孩子或者女人的性格都很温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一个也不例外。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有一个脾气很凶的母亲，他从来没见过脾气比他母亲更差的女人。年少的时候他就发过誓，绝不能像父亲那样被女人捏得死死的，男人就该有男人的尊严！

今天晚上约会的这个女孩子名字叫广雅。李晟陶看到广雅的第一眼，就特别喜欢她的眼睛，她笑起来或者定定地看着他的时候，感觉就像小孩子一样纯真。她的左眼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他也特别喜欢。

之所以称广雅为女孩子，是因为她看起来只有十六岁。她也告诉他她刚满十六岁不久。

他带着广雅来到柳州最有情调的一家饭店吃晚饭，这家饭店名字叫“不见不散”，夜晚的“不见不散”十分宁静，位于一片萤火虫森林中。有很多萤火虫出没，坐在饭店的露台上还可以看到满天繁星，而低着头，会发现自己身边被一颗一颗的小星星包围着，数不清的萤火虫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中，不知疲惫地闪烁，仿佛置身于银河中。女孩子一般都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游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广雅问他。广雅有一头很美的头发，她说话的时候偶尔会不经意地用她纤细的手去拨弄一下。就像要开未开的玫瑰，有种属于少女的迷人风情。

真的是温柔到骨子里的女孩子。

“很早之前听朋友说过这里，但是一直也没有合适的人一起来。”李晟陶回答说。李晟陶觉得，只是和她待在一起，只是这么说说话，都是非常舒服的。

“这个地方真是漂亮极了。可惜……”

“可惜什么？”

“游公子，你可知道，萤火虫成年后只能存活二十一日。可惜世间美丽的事物总是那么短暂。”

“只要真的经历过，哪怕只有一瞬，那么便够了。”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广雅用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广雅今日穿着质地很好的米白色衣裙，衬得她气质出尘，就像某个世家的掌上明珠，看起来无忧无虑，带着一点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烂漫。李晟陶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去酒肆。李晟陶在酒肆遇到过不少女人，她们大多有着自己的不如意。李晟陶还记得，他曾经和一个年过三旬的女人幽会过一段时日，那个女人向他倾诉，她的丈夫不怎么回家，他们并不是因为爱上了彼此才成婚的；他还记得，他还和一个妙龄少妇约过会，那个女人说，她丈夫总是打她，但是她逃脱不了。

对于所约会对象的背景信息，他从来都是不问的，除非对方愿意主动说出，这是规则。

“因为记忆会永远记得。”李晟陶回答说。

广雅一笑，她笑起来真的很美，四周的星河都比不上她的美丽。“游公子，你真的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若你答允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

“何事？”

“不要再叫我‘游公子’了，叫我的名字吧，我叫游弋。”

“游弋……”她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起得很好。”

“为什么说起得好？”

“我总觉着，如今世上的人，都太急匆匆了，但又不知道在忙什么。‘游弋’就很好，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广雅说话的时候，李晟陶的眼睛又忍不住看向她眼角的那颗泪痣。“游弋，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十二月十二日。”他又问了广雅的生辰。

广雅又略低着头轻轻一笑，就像一朵莲被微风拂过。李晟陶未饮酒，心已醉。

“你笑起来真美。”李晟陶喃喃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笑？”

“忘记问了，为什么呢？”

“因为听说十一月末到十二月末生辰的男子都是浪子。”李晟陶不是很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很多女孩子都会把两个没什么太大关系的事情联系起来。不过此时此刻，无论广雅和他说什么，他都觉得很有趣。

“那么我一定是最老实的那个。”李晟陶笑道。

“我还听说，说自己老实的男人八成是不能信任的。”广雅半开玩笑地调皮道，说完又后悔地吐了吐小舌头，好像怕他听了会生气。但是李晟陶不仅没有生气，他还认真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就算她骂他是混蛋，他也不会生气的，他承认自己是个混蛋。

“这些歪理邪说你都是听谁说的？”

“我爹还有我娘。”

李晟陶尴尬地摸摸鼻子。广雅毫不介意，很温柔地往李晟陶碗里夹了几筷子菜。李晟陶把广雅给他夹的菜都吃了个干净，唯独留下了鸡蛋在碗里。

“你不吃鸡蛋？”广雅问道。

“不吃。小的时候，我体弱多病，我娘说，吃鸡蛋对身体好，每天都让我吃好几个。后来我吃腻了，她还是逼着我每天吃好几个，威胁我说不吃就要用扫帚打。”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你就不爱吃鸡蛋了是吗？”

“简直闻到味道都受不鸟。”说完做出一副受了内伤的搞怪表情。广雅被他栩栩如生的生动表情逗得直笑，李晟陶很喜欢看她笑，仿佛有星星落在她的眼睛里。

“那我刚刚点这道菜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拦我？”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李晟陶认真道，然后一笑。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为什么说如今世上的人都太急匆匆了？”

广雅顿了顿，似乎在想着用怎样的措辞来表达她的想法，然后说道：“这种感觉就像，打个比方来说，走在街上，突然旁边的人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跑，就像前方有什么宝贝似的，周围的人于是也跟着跑，生怕落了后就捞不着宝贝了。跑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其实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只不过是此时不跑就会显得自己是个异类。但是，就算是所谓的获得胜利的人，也并不会因此就如想象一般的欣喜若狂，很快，那种满足感、成就感就会被空虚、低落、沮丧淹没，随之而来的迷惘和恐惧会再次逼迫人无休无止、急匆匆地去获得胜利。如此周而复始，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之中。”

“这可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脑袋里会想的事情。”

“这都是我从书里看来的，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刚刚突然想到，就这么说出来了。”

“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一般十六岁的女孩子，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其实我对女孩子也不是很了解，但一般十六岁的女孩，至少不会思考‘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之中’这样的问题。外面星空那么美，你想不想去星空下散散步？”

“好啊。”

李晟陶和广雅并肩走在萤火虫森林中。宁静的夜空下，数不尽的流萤闪烁，犹如繁星坠落人间，有种走在银河间的错觉。如果这样的时刻可以永恒该多好？

和广雅在一起，就算只是这么并肩走着，李晟陶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感。他很想去牵广雅的手，刚刚坐在露台上，他仔细看过那双手，白白的，纤细的，手指修长，但是他在心里犹豫了，她会不会不高兴？

李晟陶不是第一次牵女孩的手，但从未像此刻这么犹豫过。甚至像一个处男一样地开始紧张起来，大拇指的指腹反复摩擦着食指。

广雅会喜欢他吗？

李晟陶有点不太确定，但至少不讨厌。

婆婆妈妈的还算不算个男人？！

内心作了数十次斗争后，李晟陶终于鼓起全身的勇气，右手缓缓地向广雅的左手摸去。广雅却突然把手放到另一边！

李晟陶突然被巨大的失落淹没，像个没追到初恋的小男孩似的，整个人失魂落魄。原来广雅不喜欢他。

“啪！”广雅用她的左手拍了一下右手手腕，“这个地方好多蚊子！”广雅说。李晟陶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要打蚊子。萤火虫当然是很美的，可是这样的地方往往蚊子也很多。

“我有一个法子，既可以避开这些蚊子，又可以欣赏萤火虫。”李晟陶灵机一动，像一只为了求偶使出浑身解数的园丁鸟。

“什么法子？”

李晟陶轻轻搂着广雅纤细的腰，施展轻功，跃上树枝，漫山遍野地凌空跑了起来。脚下是山中夜晚小虫子窸窸窣窣的叫声，森林里成千上万的小精灵一闪一闪的，漫山遍野汇聚成流动的河。

“这难道是一个梦境。”广雅轻轻地说，将头轻轻地靠在李晟陶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