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神白舞身死，水神寒涵消失，人间自是没了雨水的滋养。

想来寒涵也是任性，说走就走，把好好的本分工作全部丢掉。

白舞死了，寒涵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吗？

沐清思及至此，不免又想到自己。

若新神死了，他会活不下去吗？新神没有出现的岁月里，自己不是一直都活的好好的吗？

沐清不敢想，他根本就不敢想象，从今往后如果要失去乐晗，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不过这些事，就没有必要对两个凡人说了，说了也帮不上忙，或者还会徒增忧虑。

“还有一件事，”沐清问，“从小一直跟在赵弘武身边的那个多儿现在在哪？”

闻言，赵弘文和齐九俱是一愣，神情有些茫然。

过了会儿，赵弘文才说：“弘武从小性子就怪，从来不肯让人近身的，哪有什么多儿。”

齐九也说：“赵府上下二百多个人里，应该也没有叫多儿的，要不我去查查？”

“不用了。”沐清摇摇头，这种情况之下，很明显，多儿的存在已经从所有人的记忆之中抹去了。

又或许，她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因为乐晗的执念才短暂的出现了一段时间，留下了那个红莲印迹。

关于多儿的事，还是等他和乐晗去花界的时候在考虑吧。

其实，这只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之一。

魂飞魄散的不管是人还是神，或者是精灵，在他们魂飞魄散之后，有关他们的一切都会被抹去。

他们不会存在在人们的记忆里，没有人会记得他们。

这个生灵将彻底消失。

由于是慢慢抹去，所以时间是不确定的。可能下一个弹指就忘了，也有可能八百年也忘不了。

人们总会把这种称为执念。

沐清和赵弘文、齐九又聊了些京城近况，大致了解了七七八八之后便起身回去照顾乐晗了。

乐晗现在，很需要他。

大夫给开的药已经喝下去了，乐晗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带着汗。

沐清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已经不那么烫了。

沐清守了乐晗一会，抬头再看天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沐清伏在乐晗耳边，轻声说：“你乖乖的，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乐晗含糊的“嗯嗯”了两声，想来还是无意识的应声吧。

沐清替她仔细掩了被角之后才出去。

沐清站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里有些发愣。

能做什么好吃的呢？生病的人要吃清淡的，一贯都是喝水，顶多吃点白粥。

可是乐晗，她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她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好吃什么是不好吃，她的味觉和嗅觉至今还没有恢复。

沐清忽然涌上一股无力感，他不知道在乐晗回忆不起来的那八百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门心思的对乐晗好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乐晗到底是需要还是不需要。

乐晗说过喜欢他的，他也喜欢乐晗的。

因为喜欢，所以想给你最好的。因为喜欢，我迫切的想要了解你的一切，想要好好护着你。

因为喜欢，所以才倍感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喜欢，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不再受伤。

最好的办法，是不再出世。

逃避，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总归是个办法。

沐清想到这的时候，锅里的白粥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

沐清盛了小半碗粥，又捣碎了半个煮在一旁的鸡蛋洒在粥里，那勺子摇了摇，看着不太烫之后，才端进了屋。

乐晗已经醒了。支棱着小脑袋，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不知道往哪边正盯着什么看着，却是傻愣愣的出着神。

乐晗裹着小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一头白发也尽数都捂在被子里，只有额前的一小撮随意的垂落下来，衬得她眉心间的红莲更加美艳。

美艳的又何止是那一朵红莲，乐晗整个人才是更加的动人。

直到沐清端着碗的身影出现在她头顶，她才悄悄回神。

“沐清。”她说。

“怎么不好好躺着？”沐清把粥碗放在一旁，伸手摸了摸乐晗的额头，已经不热了。

“躺不住了，起来坐会儿。”乐晗说。

“饿了吧，起来喝点粥？”沐清说着，端了粥碗来坐在床边。

乐晗点点头，她昏睡了半日，早就是饥肠辘辘，沐清那一碗粥幽幽的热气，虽然没有味道，但也是早把她的馋虫勾起来了。

沐清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了乐晗嘴边。

乐晗也不客气，张嘴就把勺子含进嘴里，就着沐清的手，把小半碗粥喝了个精光。

生病的人，连胃口也跟着生病，乐晗是饿，但实在也是吃不下什么了。

喝完粥，乐晗头一歪倒在床铺上，歪着头看着沐清，嗤嗤的傻笑起来。

“笑什么？”沐清笑着问，笑是会传染的。

“沐清~”乐晗伸手拽住了沐清的袖子，小幅度的摇了摇，“我想喝水。”

“好。”沐清无奈的笑笑，这是什么要求啊。

沐清端着粥碗，刚想转身就被拽了一个踉跄。

乐晗还拽着他的衣袖呢！

看沐清稍稍歪了歪身子，乐晗笑的更大声了。

“不要闹了，我去给你倒水。”沐清更加无奈了。

“不嘛不嘛，我不要嘛。”乐晗撒娇道，手里攥的更紧了。

“不要水？”

“不要你走。”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闹了一阵，乐晗败下阵来。

沐清端着粥碗走回厨房，烧了壶水，放凉之后，倒了一杯，又往杯子里加了些糖。

白水没有味道，加些糖，总是有甜头的。

即使尝不出来，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沐清走回屋子，乐晗自己捧着水杯咕嘟咕嘟的把一整杯都喝了，喝完还吧唧吧唧嘴，心满意足。

乐晗晃了晃空空的杯子，又舔了舔舌头。

“沐清，”她说，“你在水里加糖了吗？”

“！”

沐清震惊的看着乐晗，“你尝出来了？”

“嗯……好像是吧，感觉能稍微尝出一点来了，不过还不是太明显。”她顿了顿，又看了看杯子，“是不是你放的糖有点少啊？”

当然少，沐清就稍稍放了一点，连他自己喝都喝不出来味道。

乐晗从沐清的表情就看出答案了，她嘟囔道：“还真是放的少。这么说，我的味觉恢复了。”

她高兴的蹦到沐清身上挂着，在沐清耳边大喊：“沐清，我味觉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