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周三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喝道:“好你个岳飞,还敢在此狡辩,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老实的。”
“哼,”岳飞轻蔑地冷哼一声,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我岳飞顶天立地,死亦无所惧,何况刑法,有什么花样就尽管使出来吧。”
“你!”
周三畏刚想拔出令牌,痛快地来一句“大刑伺候”,忽然瞥见何铸正不快地盯着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只得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岳飞,”何铸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质问道:“现在既有人证,又有供状,这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搪塞过去的。你口口声声说清者自清,问心无愧,那我来问你,你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
“哈哈,何大人让我自证清白吗,这有何难。”岳飞笑道:“那么就请何大人、周大人以及诸位看仔细了。”
说罢,岳飞转过身,将身上的囚衣往下一扯,露出了满是伤痕的后背,激愤地说道:“这就是岳某人的清白!”
“啊!”
何铸借着灯火定睛一看,不由惊呼:“精忠报国!”
众人早就听闻岳母刺字的故事,也听说岳飞曾给赵构看过刺字,赵构当时还特意手书“精忠岳飞”以示表彰。
今日众人亲眼得见,真的是震撼无比。
“精忠报国”四个大字,雄浑有力,深入肤理,有如炎炎大日,真是与天地同辉!
而岳飞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创痕,则如同辉煌巨剑,仿佛要将整个世间的阴魅尽数斩去。
“精忠报国,精忠报国。”
何铸不断念叨着,眼睛被那轮烈日骄阳刺得几乎要流出泪来。
……
“嘭嘭嘭,嘭嘭嘭。开门,快开门!”
“什么人在外吵闹。”门内响起了不快地质问。
“吱呀”,小半会儿韩府的大门才打了开来。
谢闲探出半个身子,刚想出口埋怨,往外一看,顿时愣住了,“哎呀,官人,怎么是你?”
“韩大哥呢?”
“相公没在府里。”
“去哪儿了?”
“这会儿估摸在湖边溜达吧。”
原来韩世忠也下岗了。
岳飞下狱后,赵构派遣魏良臣、王公亮出使金国,请求重开和议。
韩世忠上书劝谏,反对议和,赵构没搭理他。
韩世忠又上了一封奏章,说秦桧专权误国,结果惹恼了秦桧。
秦桧手下的爪牙秉承秦桧的意思纷纷弹劾韩世忠,赵构虽然留章不出,但韩世忠怕秦桧再耍什么阴谋诡计,加上岳飞的事情,韩世忠心灰意冷,所以力求闲退,这正中了赵构下怀。
赵构应韩世忠之请求,以其为横海、武宁、安化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奉朝请,进封福国公。
韩世忠罢职后,自此杜门谢客,绝口不言兵事,每天就是跨驴携酒,带着一二童奴游西湖以自乐,或者到天竺、灵隐、净慈等寺庙念佛吃斋。
“走,去西湖。”
叶治招呼了夏侯镜一声,跨马提缰就往钱塘门而去。
韩府离湖边近的很,两人骑着快马眨眼之间就出了钱塘门。
不过西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以勾连玩耍的地方多了去了,要找个人还真不是很容易的事。
叶治两人先是赶到了望湖楼,一问,小厮果真知道韩世忠的去处。
这几日韩世忠都会叫望湖楼的小厮给他送点酒菜,今日也不例外,韩世忠说将酒菜送到孤山秋鹤亭去。
叶治大喜,急忙带着夏侯镜赶了过去。
到了秋鹤亭下,果真见一棵梅树上栓着一只黑背胖驴,秋鹤亭中有两个奴厮儿正在嬉闹。
“你家相公呢?”
“呀,是大官人来了。”
正在顽笑的童子见是叶治,赶忙过来行礼,恭敬地答道:“相公一个人在山上哩。”
孤山也就十数丈高,从秋鹤亭过林和靖墓,沿着石阶而上,百十来步就能到山巅。
孤山山巅有座四照亭,是纵览西湖的绝佳之地。
“韩大哥!韩大哥!”
四照亭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定定地望着远处的湖山出神。
韩世忠见有人喊他,转过身来一看,居然是叶治,不由奇道:“贤弟,你怎么来啦。”。
“韩大哥,你可让我好找啊。”
“贤弟,你怎么回来了?”
“韩大哥,我是因岳伯伯的事情赶回来的。”
听叶治说到岳飞,韩世忠神情一黯,叹了一口气,道:“贤弟,我这当哥哥的对不住你,岳太尉这事上,我帮不上什么忙。”
“韩大哥千万别这么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韩大哥知道吗?”
“贤弟,你先坐下,我给你讲讲。”
两人在亭中坐了下来,韩世忠将王俊诬告岳云张宪密谋兵变,以让岳飞还镇掌兵的事情细细地跟叶治说了一遍。
“贤弟,现在都说张宪和岳云的密谋都是岳太尉指使的,这可是灭族的大罪,陛下下旨要严加审讯,恐怕此次岳太尉是难过这一关啊,唉……”
“无耻至极!”
叶治恨地怒火中烧,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桧这奸贼真真可恨!陛下怎么能如此……。”
韩世忠一把拉住了叶治,急忙制止道:“贤弟慎言。”
“韩大哥,当真没得什么办法了?”
“贤弟,”韩世忠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岳太尉入狱的事,是金兀术在使坏,陛下一意求和,金兀术开出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要取岳太尉性命。”
叶治一下愣住了,看来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如此看来,岳飞这档子事不止是他与奸相恩怨和赵构卸磨杀驴这么简单,他的性命已关系到两国和战的大政,那岳飞父子就成了赵构必须牺牲的棋子。
也就是说,只要赵构一心求和,岳飞和岳云就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
想通这一层,叶治的心跌到了谷底,久久说不出话来。
“贤弟。”
韩世忠拍了拍叶治的肩膀,无奈地安慰道:“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岳太尉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逢凶化吉。”
“韩大哥,你有什么办法吗,我想见岳伯伯和云哥儿一面。”
……
“笃笃笃,笃笃笃……。”
“谁啊?”
“请问隗都头在家吗?”
听到是找隗顺,小院门打了开来,一个中年妇女探出身,仔细打量了叶治和夏侯镜一番,问道:“您二位是?”
“大婶。”叶治勉强笑了笑,答道:“我二人是隗都头的朋友,特意来看望隗都头的。”
中年妇女看叶治的穿着打扮,和隗顺衙门里头的大人们差不多,态度不由恭敬了几分,连忙打开院门,将叶治往里迎,一边说道:“隗顺在家哩,二位官人里面请。”
“大婶,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叶治从夏侯镜手里接过了事先备好的礼物,递给了中年妇女。
“哎呀,这这,使不得使不得,来就来呗,还要叫官人破费,这怎么担得起。”
中年妇女客气了两句,喜滋滋地接过礼物,扯着嗓子对里屋喊道:“老头子,老头子。有两位官人找你,还不快出来。”
看来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这话还真是不假。
隗顺听到了院子里的喊声,心中纳闷,今日怎么突然有客上门。
隗顺出了屋一看,只见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站在院内正看着自己。
其中稍年轻肤色较白的那个,身着绯绿色绸衫,一看就是有官身的人,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度,丝毫不比自家衙门里的大人差半分。
隗顺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了一礼,问道:“不知两位官人找在下有何事?”
“隗都头,在下叶治,此番前来打扰,是有件事想请隗都头帮忙。”
“叶治?”
隗顺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眼睛突然一亮,叫道:“莫非您就是乙卯科状元,朝中御史叶治叶大人?”
叶治这个史上最年轻状元的名头在临安大得很,他登科夺魁的事到现在还是百姓教育小辈的经典范例呢。
“正是在下。”
“哎呀呀,叶大人恕罪,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怠慢了,叶大人屋里请。”
叶治在老百姓眼里是文曲星下凡,今天文曲星居然屈尊来自己家了,开玩笑,那还不得隆重欢迎啊。
迎到了屋里,隗顺硬是要叶治上座,叶治推脱不得,只好坐在了上首,整的好像他是主、隗顺是客一般。
“隗都头,实不相瞒,是韩大哥教我来找你的。”
“啊,是韩相公。难怪,我说叶大人这么知道小人的住处呢。”
韩世忠和叶治是拜把子兄弟,这事在临安城大街小巷都传为美谈了,隗顺自然清楚叶治口中的韩大哥是谁。
隗顺是大理寺监牢的都头,和韩世忠有旧。
叶治想进大理寺看看岳飞父子,所以韩世忠把隗顺介绍给了他。
“此次我是有事相求,还请隗都头成全。”
“叶大人莫要客气,韩相公于我有恩,您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还请大人吩咐。”
“我想到监牢中见两个人。”
“见谁?”
平日监狱里的牢头偷偷带人进来探视也是常有,只要打点到位,一般不是什么难事。
“岳飞、岳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