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和周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很久。

阳明阳月双双坐在角落里，兀自苦笑连连，泪水不停滑落。

殷茏心中不忍，道：“我会想别的办法……”

阳明愤恨的目光，突然瞄了过去，如一把带火的锥子，殷茏那样胆大的一个人，被他盯得浑身一哆嗦。

萧崇不久前返回密室的时候，就发现阳明对殷茏充满恨意，不过一直压抑着，忍耐着，到了此刻，终于要爆发了。

他慌忙挡在殷茏身前，道：“阳大哥，虽说此事和殷家有关，但殷茏一直在帮你们，你不能迁怒于他。”

“大哥！”阳月疲惫的很，低声唤了一句，“殷茏是无辜的。”

阳明听而不闻，将萧崇一把推开，冰凉刺骨的手，狠狠抓住殷茏的肩膀，恨不得将整个人撕碎的样子。

萧崇被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胳膊，道：“阳大哥，你清醒一点。”

阳明又哭又笑，幽幽地道：“我的手冷的像块石头，我自己都厌恶，从前这双手，都是用来救死扶伤的，我本本分分做人，努力做一个好大夫，我为什么会落个如此下场？为什么为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尖利起来，带着浓浓的怨毒之情。

殷茏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阳明大声质问：“我和月儿被禁锢在石头里的时候，我恨透了周琬，我恨老天无眼，恨世道不公，你救了我们，为我们主持公道，让我又看到希望，你不知我当时有多感激你。我哪里会想到你救我们根本不是为了正义，因为你本来就欠我们的！我没资格恨你吗？”

殷茏热泪滚滚，不停地道歉，这一刻，除了“对不起”三个字，殷茏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崇道：“阳大哥别动怒，你好好想想，殷茏揭穿了真相，殷念君才将所有的罪责一力承担，殷家声誉有损，殷茏已经闯了大祸，指不定怎么受罚呢，你真不该恨他。”

阳明讥笑道：“殷念君一力承担了罪责，将我和月儿去找殷怀世讨公道的后路都给截断了。我们都已化为凶煞，说出真相谁会信？为了保护殷怀世，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殷茏逐渐冷静下来，缓缓抽出长剑，将剑柄送到阳明另外一只手中，道：“我愿意替他赎罪。”

萧崇惊道：“殷怀世真的知道，一直包庇纵容这只食人的豺妖？”

殷茏缓缓点点头。

殷怀世的口碑极好，云海城有见过他的人，都说殷宫主和善慈祥，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像一位邻家大叔，偶尔露出风趣幽默的一面，和小孩子一起爬树登高。

正因为人善被人欺，玉芷宫里几个有地位的女长老不把他放在眼里，少主殷念君也敢当众对他斥责质疑。

原来真正的殷怀世如此不堪，以伪善的面目，掩盖着自己邪恶的本质。

短短的时间内，数人美好的形象突然坍塌，萧崇心中五味杂陈，劝道：“你虽然是殷家的养子，但养育之恩不是这样报答的，如此歹毒的一个人，和他一刀两断才是。”

“你不明白，”殷茏偷偷看了阳明一眼，似被他怒火燃烧的目光烧灼了一下，立即低头避开，道：“阳大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殷家应该站出一个人来承担罪责。”

阳明道：“你以为你很崇高，很伟大吗？”

殷茏摇头道：“我从来没这样觉得。”

阳明低头看向剑柄，萧崇紧张地看向他的手，暗中做好准备，如果阳明抓紧剑柄，立即出手阻止他。

殷茏眼角的余光一扫，暗中用定身术定住萧崇，道：“你别管。”

萧崇一动不能动，试图以灵力冲开定身术的禁锢，却无济于事，急的热汗直流，道：“你干什么，快给我解开。”

殷茏再不看他一眼，道：“阳大哥，他们的债理应由我来还，你下手吧。”

阳月焦急唤道：“哥！”

阳明目眦欲裂，抓起长剑，架在殷茏的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喉咙割断。

萧崇急的眼前一阵阵发黑，阳月突然站起来，惊恐无措地看着哥哥，殷茏却是不躲不闪，闭目等死。

阳明一手抓着殷茏的肩，一手紧紧抓着长剑，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我父亲怎么死的？我和月儿被禁锢在石头里，快要魂飞魄散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护住了我们。是我父亲，他也死在豺妖手里，我们阳家究竟做了什么孽？”

萧崇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脑子里还是一阵嗡嗡乱响。

殷茏险些晕过去，道：“你父亲？”

阳月哭道：“我们瞒着萧城主偷偷跑出来，就是为了找他。”

阳家兄妹自幼丧母，阳山死于豺妖之手，他们也死于豺妖之手，阳家人已经彻底在世上消失了。

阳明道：“即使没有周琬，阳家与殷家也有了解不开的仇怨。我不明白，玉芷宫那么兴旺的一个门派，为何要与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妖勾结，二十五年啊，豺妖隐藏的再好，肯定也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我在柳镇打听许久，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没有玉芷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为他竭力掩盖，会如此吗？你一个人的命，能平息所有亡灵的愤怒吗？”

殷茏面无血色，道：“你把我千刀万剐吧。”

萧崇急道：“殷茏，你闭嘴。”

阳明双目赤红，凶光大盛，扬起长剑，对准殷茏的脖子砍下去。

殷茏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紧闭着双眼，听到剑刃破风之声，不由地心慌如鼓，却强迫自己没有挪开脚步。

萧崇的一颗心差点跳出腔子，阳明手中长剑离殷茏的脖子不到半寸距离时，硬生生收住了去势。

看着那张惨白的脸，阳明突然大叫一声，转过身子，瞄向豺妖的尸首，想将它千刀万剐报仇雪恨。

走到豺妖身边，看到那具已经僵硬的尸身，干涸的血迹，阳明又觉得朝一具尸身发泄怒火好没意思，再次调转方向，朝着夜光石墙壁一顿乱劈乱砍。

“当当当”之声刺耳至极，砍了一阵，那把普通的长剑突然折断，剑尖掉落在地。阳明扔掉半截断剑，以双拳砸向墙壁，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们做错了什么？”

阳月跑过去抱住他，哭道：“哥，你别这样，求求你了别这样。”

阳明瘫坐在地，捶着双腿笑起来，边笑边道：“你们这些人自私自利为所欲为，根本不在乎什么人会遭殃，收起你假惺惺的样子，我不想看到，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