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6章 虎口之羊(1)(1 / 1)芯蕊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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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殷茏在钟婆婆家修养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额头不再一片滚烫,手上也有了几分温度。

这天中午时分,殷茏轻轻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萧崇看她的眼睛恢复了几分水润明亮,又惊又喜,道:“你说什么?”

殷茏道:“饿死了,想吃东西。”

自生病一来,她第一次主动要吃的。以往每次醒来,都是萧崇强迫她喝粥吃蛋羹,瞧她难受的样子,仿佛被人强迫着灌毒药。

只要病人有进食的欲望,就说明已没有大碍。

萧崇欢喜无限,一抹脸,却抹了一手的热泪。竟是不知不觉中,高兴地哭了。

殷茏颇觉好笑,道:“你怎么哭成这样?”

萧崇的眼泪,还在不争气的往下流,道:“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煎熬,我日日夜夜担心你,觉都不敢睡,就怕醒过来发现你没了。大夫说你没得救,我开始还有些信心,认为你一定能好,时间一长我心里都没底了,你终于饿了,我的娘啊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殷茏怔怔地瞧着他。

自小到大,除了文姨和罗阿婆,没人这样担心过殷茏。殷怀世不管她是病着还是活蹦乱跳的,态度恶劣从未变过,殷旭近几年虽然转了性,但是对妹妹的关怀爱护十分有限。殷茏有一次身受重伤回了玉芷宫,时常咳血,殷旭给熬了几次药,煮过几次粥,零零星星洒了几颗泪水,除此之外,就没别的表示了。

这么一点关怀,殷茏也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感慨血缘的力量太强大,强大到可以将混账哥哥的手足之情唤醒。

萧崇的付出,让她为他死一百次的心都有了,道:“我这样的人也能找到一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不知是我太幸运还是老天爷在打瞌睡。”

“一醒来就胡说八道,你还是闭嘴吧。”萧崇轻轻斥责一句,扶着殷茏,缓缓起身坐好,给她披上外套,将软软的枕头垫在她身后。

一系列动作,又轻柔又小心,仿佛把殷茏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

“等着啊,饭菜马上就来。”萧崇笑的像个孩子,乐颠颠搬来一张掉漆的小炕桌,端上热腾腾的蔬菜粥,香喷喷的炒鸡蛋,热气氤氲的鱼汤肉汤,另有几碟发黑的咸菜。

“婆婆每日两顿饭,心里惦记着你,饭菜一直在锅里热着。多吃点,可不能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好心。”

殷茏肚子饿的厉害,嘴里却没什么味道,看到鱼汤肉汤就感到反胃,拿着勺子,半天没动。

萧崇看出一些端倪,把鱼汤肉汤端走了,将几碟咸菜推了过去,道:“别看颜色不好,味道着实不错,是钟婆婆亲自腌制的,我这些日子食不下咽,配着咸菜和蔬菜粥一起吃,每次能吃好几碗。”

殷茏夹起一块咸菜尝了尝,咸淡适宜,清脆爽口,赞道:“是挺好吃的。”

萧崇道:“吃点炒鸡蛋。”

殷茏道:“给老人家留着吧。”

“没什么舍不得,厨房里一大筐呢。”

萧崇心情大好,滔滔不绝讲了近日的一些小事。

殷茏昏迷期间,他不敢离开一步,请了秀儿和附近几位邻居帮忙,给钟婆婆买了不少东西。

米面豆油鸡鸭鱼肉蔬菜鸡蛋,一些生活用品,萧崇能想到的,都出钱买回来。

一位孤苦的老人,最缺的当然是粮食,萧崇尽可能地多买大米白面,厨房的角落里塞得满满当当,鼓鼓的袋子顶到了天花板。

钟婆婆需要的东西都备足了,萧崇隔着一堵墙跟邻居问了几个问题,得知秀儿和客栈小伙计家里都不富裕,他又请人买了三马车的白面豆油,给秀儿家送去一车,小伙计家里送去一车,另外一车,给帮忙的好心人分了。

殷茏道:“客栈老板呢?”

“那位大叔啊!”现在提起他,萧崇只想笑,“眼神不好,心思又多,白白错过一次发大财的机会。该着我的传家之宝不属于他。不管怎么说,这人心肠不错,你一退烧,我就托人买了一只烤鹌鹑给他送了过去,我特意嘱咐帮忙的人,挑一只最小的鹌鹑。”

殷茏差点将嘴里的蔬菜粥喷出去,咳了几声,道:“小小的鹌鹑就一只,哪有这样送礼的?”

萧崇又道:“我在鹌鹑的肚子里放了一颗珍珠,只要他没胡思乱想把鹌鹑给扔了,一笔小财就不会错过了。”

殷茏道:“他能胡思乱想什么?”

萧崇哼哼道:“心思多的人指不定会想什么,可能怀疑我报复他在鹌鹑里下泻药呢。”

殷茏忍俊不禁,道:“我发现你蔫儿坏。”

萧崇为自己的恶作剧深感得意,哈哈哈笑了一阵。

殷茏吃完了,等萧崇收拾了碗筷,问道:“婆婆不在家?”

萧崇擦着手,道:“出去看戏了,不知从哪里来的戏班子,在那个‘穷乡街’上唱了快一个月了,在一片空地上搭些木板就是戏台,道具都是用破布缝制的,听钟婆婆说有一场蛇妖现原形的戏,布制的大白蛇上打着好几个补丁,就这样还天天围着不少人看。人家也不要钱,观众每天给半斤大米就成。钟婆婆瘦小,偷偷往人群里一钻,看完了再偷偷钻出来,每天看的乐呵呵的。一来一回十几里路,她也不嫌累。”

萧崇将此事当成不可思议的笑话,那个戏班子明显是不入流的,有什么好看的,哪里值得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家锲而不舍每天来回折腾十几里路。

殷茏的神色有几分哀凉之意,道:“一生孤苦的老人家,热热闹闹的地方对她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只要热闹,就很容易让她感到快乐满足。”

“这样啊,”萧崇听她这样说,心里也很酸楚,道:“你再修养几天,等你完全好了,我亲自给婆婆买一套新房子,就在秀儿姐婆家的附近买,你觉得怎么样?”

殷茏偶尔清醒时,了解了一些关于钟婆婆和秀儿的家庭状况。

两个都是可怜人,钟婆婆年轻时刚刚成婚三个月,丈夫在一次意外中过世,传出去一个“克夫”的恶名,钟婆婆没读过书,相貌有点丑,恶名缠身之后,很多人避之不及,她便断了再嫁的念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日子。

秀儿的亲生母亲在十几年前受不了丈夫高大长的毒打,一个人偷偷跑掉了,不久后,高大长娶了一个模样姣好心肠恶毒的女人,秀儿被他们虐待,遍体鳞伤,常常吃不上饭。钟婆婆很怜悯秀儿,隔三差五偷偷给她塞馒头饭团。

秀儿是个感恩的姑娘,长大之后照顾着年迈的钟婆婆,多年来,她们就像祖母和孙女,互相爱护,互相疼惜。秀儿的未婚夫家离此处较远,成婚之后,势必不能像婚前那样可以随时过来照顾钟婆婆。

钟婆婆定会更加孤单难熬,萧崇的想法很好,在秀儿婆家附近给钟婆婆买房子,她们就可以随时去看望对方。

殷茏赞道:“挺好的。”

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个恩应该由我来报。”

萧崇的眼睛转了转,露出一脸坏笑,道:“大人情小人情攒到一起,你直接报答我就好了。”

殷茏道:“为你舍命都行。”

萧崇摇头道:“你这个人,是故意装傻还是真听不到弦外之音,我要你以……”

话未说完,钟婆婆忽然跑回了家,不见看戏之后的兴奋之情,只有满脸的惊慌愤怒。她腿脚本就不利索,一下子绊在门槛上,脸朝地摔了下去。

殷茏惊呼一声,陡生一股力气跳下土炕,萧崇比她更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离地面只有一尺之遥的钟婆婆。

好险好险,老年人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幸好救得及时,萧崇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来,道:“慢点慢点,脚没磕疼吧?”

殷茏道:“您别急,先坐下来,顺口气。”

钟婆婆咧着嘴道:“甭顺气了快帮忙救秀儿,她快被她死鬼老爹活活打死了。”

救人要紧,萧崇顾不上问一句为什么,转身就往外跑。

秀儿家和钟婆婆家在一条街上,跑着过去,也就是喝两碗水的功夫。秀儿来照顾殷茏的时候,曾站在大门外遥指自己家的房子,告诉萧崇整条街上只有她家门前有棵大柳树,有什么急事尽管去找她。

萧崇万万没想到,真的去找她的时候会是这种状况,秀儿的婚期已经定下,未婚夫家很是富裕,她的亲爹后娘看在秀儿钓到金龟婿的份儿上,对她的态度和从前截然相反,简直像供祖宗一样哄着捧着。

萧崇曾暗暗感慨过,好人终究是有好报的,女儿家最大的幸运就是找到一个好婆家,倒霉了那么多年,终于否极泰来,秀儿终于有机会脱离苦海。谁能想到眼看着婚期临近,秀儿又挨她父亲毒打,真是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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