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吃了一惊，道：“杀人了？杀谁了？”

殷茏凝神，只听到呜呜啊啊的哭声，道：“不清楚。”

难道是饭馆中有无赖打架斗殴，闹出了人命？还是高夫人言而无信，再次将魔爪伸向了秀儿，争执吵闹时把她给杀了？

二人都担心秀儿，双双用上十成的灵力，飞速离开凉亭。

和风饭馆前后左右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高大长瘫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断断续续道：“完了完了……我只有这么一个亲生骨肉，谁、谁、谁以后给我养老送终啊，我的命好苦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几个胆大的无赖进了饭馆，很快尖叫着跑出来，道：“满地的血，哎呀我的老天爷太吓人了，眼珠子快瞪出来了，脖子和头只连着一层皮，赶快找人抓凶手呀。”

“你们去找呗，干嘛指使我们。”

“去就去。”

无赖们整日游手好闲，很愿意凑这种热闹，欢呼雀跃着跑远了，殷茏和萧崇随后双双赶到，挤进人群，跑进饭馆，不见人影，也不见血腥。

二人对视一眼，掀开帘子进了厨房。

看清眼前的一切，他们先松了口气。被杀的不是高秀儿，而是她的后娘，蛮横粗俗的高夫人。

紧接着，二人的心又悬了起来。高夫人死的很惨，倒在一地的血泊中，脖子上插着一把锋利的菜刀，脸上溅满血迹，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正是高秀儿，头发梳的比从前顺滑了，穿着比从前好了。但她脸上身上手上满是殷红的鲜血。神情傻呆呆的，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秀儿杀了高夫人？

殷茏的一颗心险些从腔子里跳出去。

人杀妖，不但不犯法，而且会被视为了不起的大英雄。妖杀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皆是难逃一死，人们不会在乎高秀儿是被欺凌的太厉害奋起反抗，还是争执之中失手杀人，只要她手上有人命，就是作祟了，为祸世间了。

最好的保命之法，就是逃。

殷茏上前抓住秀儿的胳膊，道：“赶紧跟我走。”

她手上力气太大，秀儿被她抓的太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捂着脸大声惨叫。

殷茏掰开她的手，急道：“你别害怕，我会带你逃去安全的地方。”

秀儿又惊恐，又茫然，道：“逃、逃、逃什么？”

殷茏道：“你杀了人啊，你属于草木精怪，被风云庄的弟子抓走会被凌迟的。”

秀儿慌忙摇头道：“我没杀人。”

谁杀了人会承认？

殷茏道：“你别怕，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秀儿死死抓着她的衣袖，道：“我真的没杀人，我发誓我没有。”

萧崇突然道：“阿茏，控制一下你的急脾气，前前后后都是人，打出去不是明智之举，况且秀儿姐不像说谎。

殷茏吁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秀儿抱着她的胳膊，感到踏实了一些，道：“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在厨房里切菜，她很不高兴地走进来，一直数落我，我手中的菜刀忽然朝她飞了过去，然后就这个样子了。”

萧崇道：“她有没有打你？”

秀儿道：“没有打我，只是说了些难听的话。”

萧崇道：“秀儿姐，你有没有突然灵力失控的时候？”

此事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高秀儿很少有时间修炼，灵力无法运用自如，就在高夫人发脾气的时候，秀儿突然失控，菜刀飞出，要了高夫人的命。

秀儿摇头道：“从来没有过，而且我不可能失控的。从前阿娘说过，我虽然是半妖，但一点灵力都没有，和别人家孩子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我身体里流的血天生带毒。阿娘把她体内另一颗用来化解毒性的妖丹给了我，我的灵力除了解毒，没有别的作用。”

萧崇讶然，道：“还有这种事，天生带毒？”

殷茏道：“少大惊小怪的，芋头有毒，中毒较轻者口舌发麻恶心腹痛，严重的喉咙肿大，能把人活活憋死，我奇怪的是另一件事，秀儿姐的娘亲体内不止一颗妖丹吗？”

秀儿道：“我娘在山里曾得高人指点，修炼了九百多年，体内有两颗妖丹，正打算更进一步之时，遇到了我爹，才放弃修炼。”

殷茏一听，更为秀儿的娘感到惋惜。修炼了九百多年，修为得有多深，倘若平安度过千年一次的雷劫，整个世间没几人是她的对手，这么厉害的妖偏偏过不去情关。

若是找到一个知疼知热的好男人也就罢了，偏偏她眼神不好，下嫁了人渣败类高大长。

那高大长毫无可取之处，品行卑劣粗俗浅薄相貌丑陋，秀儿娘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一场失败的婚姻，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亲生骨肉。

萧崇道：“秀儿姐姐，你当时有没有感觉很冷？或是令你气闷不舒服的感觉？”

秀儿道：“没有。”

殷茏把萧崇拽到一边，小声道：“你怀疑是恶灵杀人？”

萧崇道：“我怀疑是秀儿的母亲，她死的那么惨，化为恶灵的可能性极大。”

殷茏道：“不会吧，秀儿姐以前挨打的时候，她怎么不出来？”

萧崇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想到了，就问个清楚嘛。”

秀儿听到二人嘀嘀咕咕，似是不愿意让她知晓谈话的内容，刚要问个清楚，外面传来一阵兴奋的吱哇乱叫之声，叫完了，有人怪声怪气道：“我跑了没多远遇到两个风云庄弟子，人家说一个小妖精作祟害人，直接杀了就是。”

“我就知道会这样，人家都是大人物，眼睛长在头顶上，哪稀罕管芝麻大的小事。”

“你发什么酸，这是好事啊，留给咱们处置，想怎么样都行啦。”

这些人平时就看秀儿不顺眼，如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她。一片附和声纷纷响起：“太对了，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啊哈哈哈……把小妖精脱个精光光，游街示众，千刀万剐。”

“架起油锅，炸个通透。”

“高大长，你没意见吧？”

高大长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道：“我就知道这孩子跑不了，没人给我养老送终了，我的命好苦啊，我要绝后了。”

有人道：“你这些天对闺女挺不错的，不会真的舍不得吧？那我们可不敢动手了，万一你将来找我们算账，谁能扛得住。”

高大长发起疯来比龇着尖牙的恶狗还凶，认识他的人都忌惮几分，不敢轻易进去捉拿秀儿。

谁知高大长突然暴怒，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宁愿将来没人给养老送终，也得给我的婆娘出了这口恶气。赶紧去抓她，清蒸红烧油炸炖汤，随便你们。”

秀儿听到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外面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大吵大嚷：“抓妖精抓妖精。”

“兄弟姐妹们动起来，备上最粗的铁链，买串最长的鞭炮，把锣鼓敲起来！乐声奏起来！英雄曲唱起来！咱们今日都是除暴安良的好汉子，降妖除魔的大英雄，造福苍生的救！世！主！”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刺耳声，又蹦又跳的踢踏声，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个五音不全的人唱着歌，咿咿呀呀哼哼哈哈。

这哪里像人世，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地狱鬼城，一群妖魔鬼怪狰狞怪兽狂欢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