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8点准时从家里出发，老嫲从茶几下面掏出一红一绿两个揉皱的塑料袋，伸开展平，把塑料袋卷好，让小迈和昊昊一人拿一个。

拿过塑料袋，小迈带上半包橘子糖，背上水壶就出发了。

水壶里泡着苦荞茶，是小迈最喜欢喝的茶，又便宜又香，因为有两个人，她就拿了一个特别大的保温水杯，怕昊昊万一没带水，到时候也可以喝她的。

昊昊果然是一身轻松，啥也不带，就拿了一个绿色塑料袋，还嫌弃小迈:“出去摘个茶叶都得拿东西沉不沉？”

小迈白了他一眼，说:“待会儿你渴了可别问我要水。”

昊昊抢过水壶来背上，拌了个鬼脸说道:“我付出劳动了你凭什么不给我喝？”

“憨货，给爷爬！”小迈索性也不跟他抢，就让他背。

顺着大堤来到小迈家的西屋，再往前走一段，在西河那个鬼洞附近的河滩地上，有一些被火燎过原的草地泛着碳黑的颜色，在这些黑黢黢的地里，就有刚刚生长出来的“茶叶”。

还有一些长在大堤的朝南坡上，再多找找，还能在河滩上面的麦地里找到荠菜、苦菜、蒲公英苗和扫帚菜等野菜。

春天家里大人有空的时候，就会去地里挖荠菜包饺子吃，荠菜饺子无敌好吃，扫帚菜可以沾面粉放在锅里蒸，蒸熟以后蘸蒜泥吃。

蒲公英苗和苦菜可以洗洗，蘸酱吃。

还有一种草叫车前草，摘了车前草的草串煮水喝，可以治疗妇科炎症，比什么药都管用。

小迈一看到遍地都是荠菜，顿时就不淡定了，她让昊昊先摘着茶叶，自己则跑到西屋，跟爷爷奶奶要了三个塑料袋一把铲子，又跑回来边挖野菜边摘茶叶。

右手不好使力，却一点也不耽误小迈挖野菜，她拿左手一铲，把菜根铲断，再拿起来把土抖掉放进塑料袋。

“我要喝水。”昊昊边说边打开水杯倒了一杯水，吹着一点一点喝。

“你摘那么少啊，我都摘了一大包了。”昊昊看着小迈塑料袋里放着的那一小撮“茶叶”，总觉得看着有些可怜。

“我在挖荠菜呢，这里有好多，我也挖了一个塑料袋了，哦对了，你吃糖吗？”小迈的右手就是用来吃糖的，从刚刚到现在已经吃了五六块了。

“给我一个。”昊昊伸出手，小迈从兜里的半包橘子糖里拿出一个放在他手心里。

昊昊边吃糖边喝水，很快就吃完了一块糖。

“还要吗？我还有。”小迈头也不抬，一心挖野菜。

“不要了，我要吃茶叶。”昊昊把水杯放好，从大石头上下来蹲着，拿起一根茶叶剥开，把白白的芯扔进嘴里嚼了嚼。

他皱着眉抱怨:“糖太甜了，茶叶都没味了。”

“嫩吗？”小迈问。

“你尝尝。”昊昊剥了一个递给小迈，小迈一歪头就叼走了。

一股清香的味道在甜味中挣扎出来，牙齿咀嚼的时候，只觉得咬在了豆腐上，却又有一丝嚼劲，嚼着嚼着就只剩下了纤维，最后连纤维都化了，嫩到根本不需要吐出来。

小迈吃完以后，抬起头看了看昊昊，放下手里的铲子，想再摘点茶叶。

“别找了，这片都被我摘完了，给你一把就行了。”昊昊叫她找不到，就从自己袋子里拿出一大把放在小迈袋子里。

“待会儿我也给你一包荠菜。”小迈对他笑笑，伸了个懒腰说道，“让你妈给你包饺子吃。”

“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茶叶了，再帮你摘点儿。”昊昊指了指大堤，说道。

“行。”小迈见他指的方向是鬼洞，就嘱咐了一句，“别往那个洞里钻哦～”

“你都钻过，我为啥不能钻？”听这话，昊昊好像还真想去钻一下。

其实鬼洞是小迈和昊昊给那个洞起的名字，像这种修在大堤底下的洞，用小迈的家乡话说叫“杨湖口”，作用就是在发大水的时候泄洪，防止河水积攒起来冲溃大堤。

“我只往里走了几步，你听话，这种洞很邪乎的。”小迈解释道，“当年我姥姥家那边发大水，我哥哥在那个洞附近的水里看到过红色的眼睛，一直在那个洞口附近转。”

“我才不怕，现在又没发大水！”昊昊更好奇了，想进去看看。

小迈劝不住他，却又不敢放他一个人进去，只好起身跟上。

洞口大概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直着腰走进去，里面黑黢黢的，只能看见尽头处有一点光源，洞里很干燥，没什么虫子，连土都是干结的。

昊昊倚在门口往里看了看，然后就鼓起勇气往里面走了几步。

小迈在洞口笑着说:“走两步就行了，赶紧回来。”

可是昊昊似乎没听见，也没回她话，继续往里走。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涌上小迈的心头，她大声喊了一句:“刘铭昊！赶紧回来！”

昊昊却依旧没听见，往里面走了已经有五、六米了。

小迈看他很不正常，当下直接冲进去想把他拉回来。

但是就在她的手刚刚接近刘铭昊的那一刻，刘铭昊突然转身了。

小迈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白光以刘铭昊的脸为中心绽放开来，她的头顶上传来一阵炸裂般的疼痛，眼前的光不停变亮，似乎要刺瞎她的眼睛。

小迈那一刻失去了意识，只记住了那由内往外渗透的恐惧感。

刘铭昊往里走的时候，刚想转头对小迈炫耀自己走了这么远，就看见小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他吓了一跳，喊了一声，对小迈说:“啊我的妈呀！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到我后面了，吓我一跳！”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小迈的表情一点点变得狰狞，然后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昊昊接住小迈的身体，他下意识往身后看，心脏咕咚咕咚跳的厉害，却只能看见另一个洞口传来的微光。

昊昊顿时慌了，想起小迈告诉他的故事，腿都打起哆嗦来，他用最大的力气把小迈勒起来抱出洞口，连回头都不敢回头，抱着小迈一路跑到了大堤上，把小迈放在安全地点以后，他又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大堤拿上水壶野菜和铲子跑上去。

结果他刚跑上大堤，小迈就坐起来了，她捂着头，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刘小迈，你怎么了？”昊昊见她醒了，猛地扑过去，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肩膀问，“你没事吧？”

小迈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是……”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名字从记忆中跳出来，和这张脸对上了，小迈捂着宛如针扎的头，费力地叫了一声:“昊昊？”

“你怎么了小迈，你别吓我啊？”昊昊看她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眼泪都急出来了。

“我头疼，很疼，昊昊我们回家吧。”小迈撑着身子站起来，扶着刘铭昊的胳膊，只觉得头又晕又疼。

刘铭昊没注意到她叫了自己的乳名，只是心里又急又怕，以为小迈撞邪了，他只好扶着她，一点点往家走，走了一段路，小迈突然脚一歪，往前栽了一下。

刘铭昊连忙拽住她，跑到她前面，让小迈趴到自己背上，把她往背上托了托，刘铭昊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