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嘛,这事说出大天去他们也不占理。可上面有香长的压力,下面又有香长小舅子闹腾。这是目前村里人还不知道这事,一旦知道了,有人愿意多花一倍的价钱承包那片荒山,谁敢担保村民没啥想法?
最头疼的还是一队队长,那片荒山是一队的。
他承受的压力更大,一旦村民闹起来,等于是把他这个小队队长放在了风口浪尖上。
这大概也是很多基层干部普遍会遇到的问题,芝麻绿豆大一点的官,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整体围着这些鸡零狗碎的屁事忙得不可开交。说白了就是两头受气。
就是普普通通的基层干部,捞成绩铁定没他们的份,上面随便蹦出来一个都能对他们吆五喝六。
这事难办。
还不能一口回绝了香长的小舅子,那厮也是个泼皮无赖,一旦把事情闹大了,谁的脸上都没光。
一队队长抽着闷烟,越想越气:“特么的季晨,好好的城里不待,脑袋让驴给踢了吧,非要跑这穷山僻壤忙个锤子!”
伍长还有会计一脸无语的看了看他。
这厮现在正在气头上,其实打心眼里他未必真的是埋怨季晨。让他气不顺的主要还是香长和香长小舅子。但那两位能骂吗?
不能,
所以这口恶气憋在胸口难受,季晨这属于是躺枪了。
“发牢骚有什么用?把你们几个叫来,是想让你们寻思寻思,这事该怎么解决。”伍长瞪了几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几个人都低下头去,一个头两个大。
事情明摆着,要么得罪香长和香长小舅子。要么,豁出这张老脸去,找季晨小子商量。二百多万的违约金村里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就算拿的出来也不能给。他们总要考虑考虑其他村民的想法。
所以去找季晨的条件基本上也定性了,无非是把当初的二十多万合同金如数奉还,最多再给人家一点补偿。补偿的数额还不能太大,否则和村民没法交代。
一直不吭声的会计这时说话了:“村部的账上可不富裕,最多额外拿出一万块钱。”
一万?
几个人看了看他都不言语了,这和打发叫花子也差不多了。但也是实情,村里的收入不比前几年,那时候旅游度假村正红火,莫说一万,一百万也能拿得出来。
“那谁去找季晨说一声?”伍长又问。
大家伙都不吭声,伍长的目光落在谁脸上,谁就低着个头装死。
这种明摆着得罪人的事谁乐意去啊。
再说了,一大帮子村干部豁出去一张老脸去坑村里的一个后生晚辈,这种话好说不好听。可总要有一个出头人,几个人也算看出来了,伍长之所以绕过第一个解决办法不提,还不是摆明了不肯得罪香长,只能捏软柿子,找季晨开刀。
沉默着,沉默着~~
渐渐地,几个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集中在了伍长本人身上。
“咋?我去说?”
伍长瞪大了眼睛,脸皮抽搐了一下:“老子不去,特么的!!”
一队队长,二队队长,三队队长相互打了个眼色,打着哈哈道。
“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
“是啊,是啊。”
“当初和季晨小子签合同的事,是伍长您放的话,现在搞成这样,我们几个人去也不太合适。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就当给大伙帮个忙了,还是你跑一趟?”
三个队长挤眉弄眼,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总之就一个目的,撺掇伍长当这个恶人。
再者说了,村里你最大,出了事你不扛着谁扛?
伍长给他们几个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一队队长,你~~你~~气的说不出话来。
二队队长在一旁一看有戏,当即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他么的!
你是伍长我是伍长?
村里到底谁说了算?
伍长一肚子火大,可也只能忍了。他这个伍长当的憋屈,村里的干部都是一个村的,出了一个会计剩下的三个队长都和他是没出旁系的亲戚。
一队队长是伍长堂弟。
二队队长是他三舅母家亲侄子的二小子。
三队队长情况也差不多。
这种沾亲带故的情况下,村里的几个干部凑在一起本来就没有大小之分,三队队长还比伍长本人小了一辈,惹急眼了能抱着他大腿撒泼使性子。
得!
这帮特么的,有好处时窜的比谁都快,一出点事,需要顶雷了,立马一口一个伍长叫的那叫一个亲热。
“散会!都给我滚滚滚!!!”
一群人嬉皮笑脸打着哈哈,一溜烟的跑了。
伍长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愁啊~~
见人都走光了,伍长老伴田凤娇走过来,从厨房里给他整了一盘猪头肉下酒吃。
“老钟,明天你还真打算去找季晨?”
“不去能咋的!”
田凤娇叹了口气,今天这事她也看出来了,村里的几个干部谁都不想得罪香长,结果季晨倒了霉了。
事到临头,这帮人又不想落下一个欺负后生晚辈的坏名声,干脆一合计把伍长推出来顶缸。
“我知道你现在生气,可你明天见了季晨该怎么张嘴啊?”田凤娇又问。
这也难怪,村里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后生,当年季晨考上大学那会,十里八乡谁不羡慕老虎村出了一个有本事的。
赵钟那时候也是伍长,季晨家里穷,当初考上大学的那场酒宴还是赵钟想办法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一千多给他风风光光送上了火车。
现在人家季晨又在村里自主创业,一开始赵钟也是第一个支持的。
这么一想,他明天就更不好开这个口了。
打脸都是次要,关键是丢人。
村里的一帮老娘们可不是善茬,这事要是让她们知道了背地里不一定怎么说赵钟坏话呢。主要还是几个小队队长不是东西,把自己丈夫往火坑里推,话又说回来了,都是自己家实在亲戚,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赵钟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摔,抬脚从火坑上下来穿鞋:“不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反正都要丢人,趁着晚上人少,再说了早点找季晨把话说清楚了,也省得他惦记着,整不好今天一晚上都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