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还敢如此跟我说话。”
姜黎昂首,纵然自己有事相求,但此时以太女的身份与他对话,那股天生的皇家贵胄之气便自然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苏子钦低笑一声,如果是上辈子,自己定然不敢如此。但是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是墨白,不是苏子钦。
“自然不敢,只是女君贵为太女,却愿意莅临我这烟花小巷之地,实感荣幸罢了!”
幸亏姜黎脸皮厚,尽管苏子钦有意怼她,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回道:“本君来这里,不过是单纯的欣赏美人罢了。”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在下懂的!”苏子钦言之灼灼。
姜黎知道他又在曲解自己的意思,只冷冷回道:“这世上,爱美之人何其多。然而我看竹玉,与我看桃花并无区别。我喜爱桃花,自然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偶然有了兴致摘下一两朵,拿回去鉴赏也无可厚非。”
“将人与花对比,太女却忘了,花可随意采摘,这人却不可随意糟蹋。”见姜黎作出一番对比,苏子钦心中不免恼恨,她总是觉得世上这一切皆要由着她自己的心意,可曾考虑到他人的想法。
“难道我今日买下竹玉,他还不愿意了?”姜黎听及此,有些生气。
自己一开始虽然只是故意给定安王添堵,但是如今想要包下竹玉,却是真心实意想让他过得好一点。
苏子钦指的自然不是竹玉,而是他自己,但是这让他如何解释?
话头一转,苏子钦接着说道:“今日,竹玉本就应该跟着定安王走的!”
什么?
姜黎听后一愣,本就应该跟着定安王走?
“你给定安王设了局?”
定安王从不恋慕美色,可就因为她今日如此反常的要买一个妓子,姜黎才会玩心大起,非要争上一争。
究竟是何人能让定安王动了春心?这才是姜黎最好奇的地方。
而如果是有人故意设的局,那答案自然就呼之欲出。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看上竹玉?”姜黎问道。
“不是他看上竹玉,而是竹玉看上了他。”见姜黎仍旧疑惑,苏子钦说道,“竹玉本名,宋晨曦。”
“宋,晨,曦?”姜黎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脑海中白光一现,“姓宋,前任兵部尚书宋砚之子!”
“不对,宋砚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竟敢在军防兵器上造假,女皇震怒,已下令将宋家满门抄斩!无一人逃脱!”
“如果恰巧,就有那么一条漏网之鱼呢?”苏子钦提着指尖在杯中沾了些水,而后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换”字。
“偷天换日。”姜黎明了,随即追问道,“谁的手笔?”
问题脱口而出后,姜黎就连忙摆手,说:“是我多问了。”
救了宋家,就是跟她皇家作对,苏子钦怎么可能告诉自己。
“既然是宋家之人,为何要找定安王?”
这一句,才算问在了点子上。
“宋砚历任兵部尚书八年,做事谨小慎微,从未出过差错。可偏偏就在北疆新帝登基,强侵我国北境之时出了差错,不觉得太巧了吗?”苏子钦反问。
姜黎在学习御下之道的时候,曾翻阅过刑部的案簿,宋砚为官多年,的确嫌少被人弹劾,除造假一事之外,几乎没有污点。
“但也可能是深藏不露,一时失手。”
“你见过山中的老虎在捕猎时失手吗?”若是真的深藏不露,就不至于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你的意思是?”
“开元二十七年,北疆皇室更迭,朝局动荡不安,却有余力进犯我国边境,全因一人。”
略微停顿后,苏子钦斩钉截铁的说道:“那便是定安王!”
“哐当——”
实在是太过惊讶,姜黎竟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茶水顺着桌台流下,将那白色的衣袍浸染上一层浅褐色的污渍。
“凭空污蔑当朝郡王,是为死罪!”
“便是死罪,在下所说,亦是事实!”苏子钦不卑不亢,说着,“勾结敌国,诬陷忠良,到底谁才应该是死罪呢?”
“此事甚大,你可有证据?”空口无凭,就算她告知母皇,也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无。”
一个无字,瞬间让四周的空气都冷却下来。
“无凭无据,你也敢空口白牙的与我相说?”姜黎有些生气的质问道。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太女想要告发我,那便算墨白命不好。只可惜,竹玉也会必死无疑。”
姜黎虽然不太相信苏子钦说的话,但若是真的,那就是搬倒定安王的一颗好棋。
再者,苏子钦敢将此事坦白相告,必定有其缘由。
但姜黎心中仍有一问:“为何找我?”
“不知道女君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子钦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布,将姜黎身前的那片泼出来的茶水擦净,“定安王狼子野心,窥视皇位已久,相信太女并非不知晓。”
姜黎看向苏子钦的目光变得更为锋利,自己上辈子已经历过一次皇位之争,虽知道定安王都有何后招,但却不能保证这辈子能与上辈子一样,事事皆通。
比如,现下突然出现的墨白。
“你想与我合作?”
“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在下向太女殿下的投诚。”
苏子钦从桌子上拿过刚才被他无视的镇国大将军府的玉牌,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说道:“这镇国大将军府的牌子自然好用,却不如太女的名头更好用。”
“你若是在林风馆用了我的名头,明儿我就能被满朝文武百官的唾沫星子淹死。”姜黎冷哼了一声。
“非也,非也。”苏子钦摇头道,“太女殿下只需在某些时刻派人出个面就行,而这明面儿上的事情自然有墨白自己抗下。”
“你要我做这林风馆的幕后之人?”姜黎诧异的看了墨白一眼。
“这林风馆中,可不止竹玉一人与定安王有仇。”苏子钦看向姜黎,语气恳切的说道,“仅凭我一介草民之力,能坑上定安王一次,却不敢保证能一举斩草除根。”
原来是私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句话说得很对,今生自己不仅要早早处理了定安王,还得时刻防备着苏子钦这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捅她的黑莲花,能多一个帮手,自然是好的。
“我能信你?”
“这,就要看殿下您了。不过,太女年幼,咱们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苏子钦眉角扬起笑意,姜黎便知道此人心中早有城府。
刚才自己已经将镇国大将军府的玉牌给了出去,既然自己要做这个林风馆的幕后之人,那自然得多要些回报,姜黎说道:“既然是投诚,那我要这林风馆一半的收益。”
苏子钦扬眉,果真是个小滑头,答道:“可。待太女下次光临,我自会将账本奉上。”
姜黎心中还有一事,问:“若今日定安王买下竹玉,又会如何?”
“以色侍之,伺机而动。”
“若失败了呢?”姜黎追问。
“那便,以酒祭之。”
真是冷心冷意,但这也算是竹玉自己选的路。
“如果这是竹玉心中所愿,计划照旧也并非不可。”姜黎知道一个人心中背负仇恨的沉重,若是竹玉执意要报仇,她也不愿阻拦。
“我自会与他分说。”
“如此,那便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