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虫鸣四起,一座洛阳,两片风光。
相比东西街的繁华,傍晚城南的景色大有不同,夕阳下的薄云似红绸般轻轻流动,在水田和群山的交际处,隐隐能见到有顽童在奔跑,河上小舟的船檐开始摇晃,缓缓向岸边驶来。
远远能看到一片石屋冒着缕缕炊烟,落日余晕撒在这红砖黑瓦的房舍,门前灯笼忽明忽暗,有一个老者正背着药箱,行走在青色石子路上,脚边有鸡鸭觅食。
“薛神医——”
秦浩双手拢在嘴边,朝他高声呼喊,脚步轻抬向他小跑而去。
薛神医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见是秦浩,惊喜道,“秦小友,好久不见,你怎地在这里,是来游玩的吗?”
“我去白姑娘家坐客,倒是您老人家在这做什么呢?看这药箱是要行医?我能随着去瞧瞧吗?天天跟着家里的姑娘厮混,再不行医这药理知识都要丢光了。”秦浩笑道。
“当然可以,就是前几日有个半大小子来我的医馆,说是家中老人病卧在床,求我出诊,我想着老人家身子虚,不敢怠慢,今日一有空闲就过来了。”薛神医解释道。
“薛老当真是菩萨心肠。”秦浩望着他容光焕发的面容,心下也十分欣喜,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善事做多了,这薛神医看着都是红光满面,腰板硬朗,仿佛年轻了几岁似的。
“这还是多亏了小友那日把我骂醒,否则我还在浑浑噩噩,沉迷那俗物而不自知。”薛神医笑道。
“那日?薛老在说什么呢?”秦浩眨了眨眼道,“那日我不过站在一旁观看罢了,薛老的医术当真令我受益匪浅。”
薛神医知道秦浩是要给自己留面子,心中越发感激,便也不在提起了,亲切的领着他向前行去,心想着自己好歹是没孙女,不然都要拉这小子来当孙女婿了。
众多屋子,唯有这间最为破旧,顶上青瓦东一片西一片,怕是冬日冷风能直接吹进屋子,破烂发黑的木门虚掩着,隐隐能看见有人影。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皱了皱眉,薛神医敲了敲门,推了便进去了,却没想到屋里的布置更为简陋,一方灶台,两张木床,天色渐暗却是未点油灯,狭小而又潮湿。
床头倚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脸色枯黄,瘦弱不堪,有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正坐在床边,黑色的头发肮脏凌乱,遮住了大半边的脸庞,手里端着一个缺口的破瓷碗,正在给老太太喂饭。
听见声响,青年警惕的转过头来,见到是薛神医,脸上欣喜不已,赶忙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二人面前,
“薛神医,你可来了,你快看看我奶奶吧!她已经好几天下不了地了,浑身发寒,夜里睡觉还会出冷汗。”
秦浩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往一旁让了让身子,不让他跪在自己面前,薛神医赶忙扶起他,不敢怠慢,当即就是在老太太身边坐下,
“两位大人——”
老太太虽然虚弱,但想着人家神医亲自上门医治,想要开口招呼,薛神医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先让我替你把过脉。”
秦浩虽然站的远看不通透,但看这屋子的环境,心想着应该也是寒症。
薛神医很快把完脉,出声对秦浩说道,“撅气入足,血脉凝涩,寒气上入于肠胃,六俞不通,温气不行。”
“你准备怎么治?针灸吗?汤药法你要跑回医馆去取药材,还得煎药,时间上难免会浪费,你带银针了吗?”秦浩道。
“对。”薛神医点点头,“针胃经穴补脾胃之气,针太溪、照海、复溜、任脉、气海、神阙、中极补肾阳。”
法子倒是好法子,就是有点太死板了,秦浩想了想,笑道,“薛老,今日我来施一针可好?”
薛神医闻言便是大喜,赶忙站起来道,“小友快来,早就想再看你施一次针了。”
青年一惊,又是噗通一声跪在薛神医面前,哽咽道,“薛神医,你一定要救救我奶奶,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秦浩:“......”
薛神医见秦浩面色有些不对,也是恼道,“我这位小友医术高明至极,你怀疑他便是怀疑我,他若是肯出手,你奶奶的病一定能治好,你赶紧向他致歉。”
“点上油灯,拿来给我,还有,别动不动跪在我面前。”秦浩指了指桌上的油灯道。
青年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起身去取来油灯,秦浩抽出一根银针放在火苗下炙烤,见薛神医一脸诧异的模样,有心传道,便出声解释道,
“人身诸处,皆可行火针,凡属寒热虚实、病灶轻重远近,无所不宜。”
火苗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印在破旧的墙壁上,针尖在炙烤下仿佛有些扭曲,秦浩眯着眼睛细细的看着,感觉差不多了,便对老太太说道,
“老人家今年贵庚?午饭吃的什么?”
老太太微微诧异,刚想回答,秦浩便抽出银针在她身上连刺了几针,老太太还未反应过来,秦浩便已收针,轻声笑道,
“火针会比寻常的针灸痛一些,跟你说说话,分神之间便感觉不到痛楚了,老人家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想了想道,“肚子有些热,腰也有些热。”
“休息两天就好了,注意别再着凉了,明日让薛老给你送点温身的药来,这些天不要乱吃东西。”秦浩笑道。
老太太家境贫寒,见多了世态炎凉,听了秦浩的话,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感慨万千,抓着秦浩的手,颤巍巍的说道,“两位真是活神仙,真是大好人——”
秦浩又跟老太太交代了几句,转头便看到薛神医脸色赤红,神情激动,白胡子止不住的颤抖,像是要当场驾鹤西去一般。
“火针之法,看清楚了吗?我可是只给你做一次,下次就要交银两了。”秦浩笑道。
薛神医冲将上来抓住秦浩的双手,嘴唇翕动,急匆匆的问道,
“你要多少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