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依裳偷看了凡子夫一眼,见他眼神喷射出来的,满满的都是怨,显然这话发自肺腑,真情流露,不象是为附和她说些有违良心的话。
但是,当凡子夫说起魏艾司的坏话时,梦依裳又感到五味杂陈,总觉得满身都是酸味。她自己说魏艾司如何不是,这是可以接受的,但听到凡子夫也对魏艾司横加评论指责时,仿佛就是在说她的坏处,竟然象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浑身战栗而不舒服,甚至有想一巴掌打过去的冲动,痛骂他一顿:
“你怎么背后乱说他人的坏话呢?”
她怕凡子夫断续说下去自己心情更加糟糕,催促道:
“咱们走吧,回来还要赶稿呢。”
“唉,忙什么,休息下再走,写一篇采访报道没有什么难的。况且,你我俩人联手,莫说一篇报道,就是十篇报道,明早太阳上山前定会拿出来。”凡子夫懒散的语气不乏自信。
“那就说好了,这篇文章由你这个大记者全权负责,我只是陪你走走,我这几天没心情沉静下来写。”她说的是实话,现在心情有点乱,确实静不下心来写文章。
“没问题,这事全部包在我身上,文章吗,不就天下文章一大抄吗?”见他会心地莞尔一笑,一幅老江湖,深谙采访之道的神态,说道,“我们去收集些这个人及他的公司的背景资料,再采访下几个核心问题,回来后,一把剪刀和一瓶浆糊,东剪西裁,再加些自己写作的套路和有特色点的语言,往上一贴,一篇采访报道不就炮制出来了吗?”
“那照你这样说,不如叫对方把资料传过来,在电话中沟通几个问题,一篇采访报道不就是出来了吗,何须亲自跑一趟呢?”她讥笑道。
“这个你就不懂了,”凡子夫故作神秘状,凑近她的脸庞道,“干我们这行的,写好采访报道固然是重点,但重要的还得跟企业或老板多多联络感情,这才是我们采访的另一个重点。”
“不就是想收人红包吗。”梦依裳笑着揭穿他的小心思。
“说你不懂,你真的还不懂,不过,这不怪你,你来的时间不久,”凡子夫压低声音,以防旁人听到似的,然后像传授秘笈一样,对眼前这个懵懂得需要启发的女同事开导道,“收个红包算个屁啊!关键的要同老板套近乎,如果能拉一笔广告的话,你想,能从中提取的油水岂是小小红包能相提并论的?”
挑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凡子夫又继续说道:
“你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报社这个行当你应有所了解,做记者的虽说在人们面前光鲜亮丽,有模有样,但只凭工资收入就会穷得可怜巴巴的。如果不充分利用报社这个平台,搞点额外营销创收,即使成为一名出色的外勤记者,收入也好不到那里去。”
对记者跑广告,梦依裳在入行前就有耳闻,不算什么新鲜事,并且这也是公开的秘密。
但对于记者的收入,她的确身受同感,记者收入不高。像她这种刚入职不久的人,每月基本工资也就三千多元,其它津贴就要看采访稿件的数量和质量。做得好些的也就五六千,这点工资只能解决个人温饱问题。
看着身边有些有一定职位的或者是资深记者编辑之类的,衣着品质非常考究,有车有房,甚至名车代步的也不数。她未弄明白甚至纳闷的是,仅凭每月工资,再加上跑外勤收红包,甚至是拉广告嫌点提成,这些人是不能维持这样阔绰的生活的。
有时,她在猜想,这些人肯定有一条生财的捷径,并且这条捷径并不是每人都能仿效的,必须得有特殊的能耐和本事。因为,也有许多在报社干了许多年的记者或编辑,他们的生活和普通人并没有两样,生活也过得紧巴巴的。
因此,她在羡慕他们的时候,就难免往深处想,怀疑他们这部份人在干着不为人知的非法勾当,比如利用新闻媒体的话语权,同别有用心的人进行交易、索取甚至是进行要挟等违规的操作。只是,她现在还没琢磨出其中的玄机,估计凡子夫也不知道。
好在是,她目前对钱的需求并不是那么强烈,只想把工作干好,以便在报社站得住脚,扎得下根,对于挣外快能有更好,没有也不在意。
于是,对凡子夫的建议只是笑着揶揄道:
“一流记者炒股票,二流记者拉广告,三流记者写外稿,四流记者拿红包,五流记者为本报。看来你都成为二流记者了,本人还在为本报。”
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有些优越感。
这次采访很顺利,就如凡子夫所言,对当事人及所在公司背景进行简单的采访及资料收集后,由凡子夫当晚加班炮制出了一篇采访稿。
调侃一阵后她俩开始工作。任务完成非常顺利。
第二天上午,梦依裳一到报社就被魏艾司叫到办公室,她竟有些窃喜,心想他终于主动叫她到办公室了,这是最近几乎没有发生的事。
可看到他满脸怒色,两眼盯着电脑,不停地滑动鼠标,她暗想,这下可坏了,肯定昨天采访的那篇文章出了问题,让他很不满意。不然,他不会满脸不悦。因为她知道,他这个人对工作特别的认真较劲,又特别挑剔,稍有瑕疵就不吝骂爹骂娘。
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
每个字好像从牙缝里蹦出,逐字逐句铿锵有力,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式,憋住怒气继续问道:
“这篇文章是你和凡子夫俩人写的?”
“是的。”她有些底气不足。
话语刚出,暴风雨果然如期而至,那振聋发聩的斥责声是她第一次听见:
“是的,是个屁,你看看,你和凡子夫昨天采写的文章,横看竖看,右看左看,都看不到有你梦依裳的思维痕迹在里面。我敢肯定地说,这篇文章署名虽然是你和凡子夫俩人的名字,但这篇文章是凡子夫单独完成的,你连这篇文章看都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