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诚敲了敲展隋玉的房门,“公子,你要我去查的事有结果了。”
前几日去臧府之后,有关章栖宁建议展隋玉命人调查之事已有了眉目。
展隋玉放下陈林从仵作那誊抄来的尸格,抬起蹙起的眉头,见是廖子诚舒展开眉头让他进来说。
“有结果了,怎么样?”
廖子诚:“前几日公子你让我调查臧锦添亡妻以及臧成吉一事,如今都有了结果。我一件件说,先从臧锦添亡妻之事说起。”
展隋玉嗯了声,“你坐下说。”
“好。”廖子诚坐下后将他打听到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其实关于臧锦添亡妻没什么好说的。她原名胡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嫁与臧锦添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臧锦添自己的意思。
嫁入臧家后两人十分恩爱,但因为胡氏一直无所出,所以臧家老夫人一直要求臧锦添纳妾为臧家延续香火。
臧锦添本人似乎没那个意思,但王氏硬是往房里塞了一个家世普通的偏房,也就是如今的李氏。”
展隋玉:“后来呢?”
廖子诚继续道:“后来便是胡氏染病暴毙了。”
暴毙?
“确认是病逝的?”
廖子诚:“家中亲属离世,若无人坚持验尸,衙门仵作也无从插手,这点公子你也是知道的。
臧家人直接将人收敛入葬,但属下问过臧府当年的下人,据他们说胡氏在死前确实有几月感到不适,大夫瞧了也不大管用,兴许是染了怪病。”
展隋玉心里叹了口气,“如此说,这胡氏身上并无可疑之处。”
那臧黄氏又为何将这点暗示透露给章栖宁呢?
“其实坊间有关胡氏,有件事倒是有些奇怪。”廖子诚忽然想起一事来。
“什么事?”
“当年臧锦添的父亲臧叔平去世后,臧家生意一落千丈,又没有银钱周转,为结清亏空甚至用店内的东西做抵押。典当行没有客人,店面闭门谢客,几乎形同虚设。
但在胡氏嫁进臧家后,所有问题一下子都解决了。银钱疏通无阻,慢慢地生意也就重新运转起来了。所以坊间都传胡氏旺夫,是将气运都转给了臧锦添,所以最后才会身染怪病。”
展隋玉听后不禁笑了笑,“这都什么无稽之谈?等等,你刚刚不是说胡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么,陪嫁数量应是不少。臧家那时候捉襟见肘,怕是用了人家的嫁妆来填补亏空,上下打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臧家当年真是到了需要拿店内的东西来做抵押的地步,那还清债务,外加打理还有重新获得老客和钱庄的信任,将银钱押在臧家典当铺。那怕是不小一笔钱呐……
臧锦添自己做主的婚事,那个时候的状况应该不容他在外认识什么女子。
“我记得宿州府并没有胡氏姓氏且财力雄厚家族,那个胡笙是谁家的女儿?还有亲人在世吗?”展隋玉问道。
“公子说的是,宿州府的确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家。后来属下也曾追查过胡氏的身世,但...”廖子诚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
“倒不是属下没尽力,而是那胡氏就跟凭空掉出来似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就连她是大户千金这一点还是从她嫁入臧府后,与臧府结交的人那里得知的呢。
但他们也是从臧锦添话里拼拼凑凑得出来的,据他们说臧锦添对夫人极其看重,但凡男客多看两眼都没有好脸色,更别提透露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怎么会这么干净?
展隋玉:“好了,关于胡氏的事我大概了解了。那臧成吉呢?”
廖子诚:“臧成吉是宿州本地人,查他倒不是很难。他算是上任家主留下的风流债吧。
当年他娘还是张锦添的奶娘,结果没想到孩子还没喂上几月,肚子里就有了个小的。臧王氏当年为这事闹过,死活不肯把人留下,臧叔平盘了个小院把人安置了,也没怎么过问。
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儿,他娘拖着人要认祖归宗。这一闹又是好几年,臧叔平对那女子就那么回事,也没怎么上心,加上王氏挡着,他们日子也不好过。一个女人还拖着个孩子,把小院儿卖了住堂子里。生了病也没钱请大夫,环境也不大好,再加上身子底差,一场风寒人就没了。
到底是臧叔平自己的种,她没了以后王氏才肯松的口,十四岁时把人领回去入了族谱。当时这事在那一片闹得鸡飞狗跳的,臧家也不体面。王氏看着膈应,臧叔平也没心思管他,臧成吉算空顶着二少的名头,撒泼唬人还行,但没实权。”
难怪那天他说要让臧成吉回臧府王氏反应那么大,庶子的母亲是自己儿子的奶娘,还和自己儿子只相差一岁,估计王氏想给儿子催吐的心都有了。这臧叔平可真够恶心人的,发妻刚刚产子,他连自己儿子的奶娘都下的去手。
廖子诚:“我去了臧成吉母子当年住的堂子一趟,那里人口混杂,街头乞丐,流氓地痞都是常客。若不是实在没地方落脚,也不会住到那种地方去。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是怎么在那种地方活下去的。”
当年王氏逼得紧,留给臧成吉母子俩的选择不多,就是臧成吉母亲想做些寻常女子的活计挣口饭吃,王氏怕也是不肯的。只要她还想留在宿州,就没有安生日子。
可她偏偏就是想。
原本卖了臧叔平给她的小院,她带孩子离开宿州去哪儿不比堂子里强。王氏那样的人绝不肯纡尊降贵靠近那种地方,因为“臧家二少”的荣华富贵,臧成吉的母亲宁愿“卧薪尝胆”也不肯离开宿州城内半步。
穷苦人努力爬向深渊的姿态最让人嗟叹,谁都想改变命运,那种比任何人都更强烈的欲望无可厚非。但成王败寇,臧成吉的娘败了,没什么好说的。舍了自爱,丢了自尊,还搭上臧成吉的一生。她做错了,所以没有善果。
展隋玉抬手抚额,并不想对这样的女人表示同情。
廖子诚:“臧成吉从小在堂子里,因为吃少穿短身子有些虚,堂子周围晃荡的又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娘很少让他出门。
听堂子里的老人说经常听见他娘对他尖声打骂,之后又抱着他哭,然后又是打骂,他们都觉得他娘是刺激受多了,脑子有时候不大正常。所以臧成吉以前胆子特别小,大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认祖归宗后,不知是不是他娘没了,再加上臧家的刺激,简直成了他娘的翻版。动辄打骂家中的下人,整日里神经兮兮,一有不顺心就虐待身边伺候的人。虐待家仆可臧家没有人报案,也没有闹出人命,大夫看过后又坐实了他有病,官府根本插不了手。”
想起臧莺莺找回来那天,臧成吉堵在官府门口撒泼打滚的样,廖子诚叹了口气,突然还有些同情他。
臧成吉有病这件事里头估计还有王氏的手笔,章栖宁提到黄氏身上的伤多半是他没收住。那他有可能杀人吗?
先不说他许久没回臧家。尸体上的勒痕清晰完整,手法利落,而且勒死这种手法往往带着惩罚或享受的含义,以他那种冲动多变的性子多半是做不来的。
而且他重新去看过那具尸体,脖子上的指痕细且小,不太像大人,倒有些像...
“公子,头儿!不好了,出事了!”徐浩一向稳重,此刻得了消息却急匆匆跑进来,有些失态。
展隋玉皱了皱眉,一些异感浮上心头。“什么事?”
“臧府死人了!”
“你说什么?!”展隋玉倏地惊站起来,一大步直接跨上去,眉间闪过一丝冷峻。
“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让你们守在臧府,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廖子诚也大怒,安排人守在臧府就是为了防止凶手再次行凶,他们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作案?
“死的是谁?”展隋玉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臧...臧锦添。”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