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九十六、 王奎之死(1 / 1)宝小草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王奎又与其他二人合伙加工海带丝、海带扣,效益挺好。

他兼管出纳员,工作上蛮积极的,私底下却窝藏歹心。年底算账,他少报了6万。

会计摆账目要他查,他不查,坚定自己没有错,撂下一句话,杀头可以,想让他掏这6万元,瞎了狗眼。

一天晚上,王奎值班。睡至半夜,有五、六个人,翻墙进院,摸到室内,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王奎吓得腿都软了。

“两条路你选,”来人对他说“第一,说清6万块的来龙去脉,第二,死不认账的话,后果自负!”当啷!一把锋刃的砍刀掷在桌上。

王奎委头缩脑,连忙避开寒气逼人的砍刀,交代了隐瞒的事实真相。

一个人走过来,将砍刀收起。将一把锃亮的斧子掏了出来,王奎吓得屁滚尿流,连忙下跪求饶。这些人鼻子没掉气,不容分说用一块黑纱布,将其眼睛蒙上,一把将他的手攒住,往事先准备的铁砧上一放。

王奎杀猪般嚎叫。正欲行刑,屋门开了,走进一个人,大喊一声:“胡闹,什么人来此撒野!”

这帮人顿时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忙揭开黑纱。王奎的眼睛被灯光刺得勉强睁开,忙爬向来人,抱腿不放。

来人将王奎扶起,说:“别怕,既然说清了,问题也算有个交代,于我们仨人都好。可是,原本没想到这一出戏嘛!那6万元你先不用上交,我们算算帐吧!然后你走阳关道……”

王奎怀揣分得的2500元钱,加上以前他贪的6万元,灰溜溜地走出大门。迈出大门那一刻,在心里说:上哪儿再去找这样的门槛!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回到村子,志高气昂。隔时间不长,他就租了一家厂房,买了两台设备自己干。雇妇女工,干了一春天,效益不错。可他总觉得自己卖得便宜,春天过后,抬升了价格。客商接受不了就走了!

他对妇女工说:“你们信不信?这些龟孙子,一会儿回来向我磕头要货!”

客没回来,货一天天积压下了。气温渐渐升高,不得不送至冷库储藏。他老婆张花骂他:“世上就你一个人精,你不卖,往冷库送,不用冷库费吗?做买卖哪能学你这个样子?”

“放心吧,我有法子!”王奎覥着脸说。

冷库的老板,出具了规章制度与价格,王奎只关心价格,其余的他就不管了。

一个月过去了,3个月过去了。按规定冷库费一个季度一清帐。王奎厚着脸皮说等几天,眼下手头紧。老板说,冷库有规定,规章制度不能随便更改,

“好的,10天内结账!”王奎眼一瞪,随便一说。

第11天,王奎仍没到。

那天,他正和几个妇女打牌,手气挺好的,特高兴。这时,冷库的书面通知书下达了。

他拿过通知书一扔,又继续打。老婆张花捡起一看,掩口吃惊,道:“通知书说再不结账,不预供电降温;如不履行章程,后果自负。”王奎说:“少拿这个吓唬小孩!你悄悄的,不用害怕!”

翌日,冷库的负责人,又派人将通知书送至龙凤村村委会,要村委会转交王奎。村干部在大喇叭里招呼王奎上村委来。王奎不知情,当看到和头天一样的通知书时,哈哈一笑,扬着头就往外走。

村书记王喜国说:“你别笑,这可是白纸黑字,到时候你想打官司都得输!”

王奎说:“翻天了不成?不信咱们骑驴看唱板——走着瞧!”

又一个月过去了,王奎扔纹丝不动。三个月过去了,有一、俩个客打电话问价,王奎嫌价低又不卖。第六个月过去,他主动打电话给客,不卖不行了,儿子拐子腿处了个对象,没有楼房女朋友没门跟。

待客来了,王奎领着进冷库看货。一进库门,没有寒气,进到里面,打开纸箱一看,全坏了,手一捻成面了。客当时眼呆了,再瞅王奎,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他踉跄走到家,软软地瘫在椅子上,脸如一张黄表纸,眼呆呆地望着窗外。

窗外,儿子领着女朋友从外面走进院子,来家了。

女朋友被椅子上的情景吓傻了,拎的水果啪一声掉落地上。

拐子腿闻知后,怒发冲冠,闯进冷库,遇东西就砸。这时有几名工人,正准备下班回家,见此情景,就上去拦阻。不料有名工人,当场被拐子腿用板砖砸在头上,鲜血直流,昏倒在地。又准备行歹时,被工人一涌而上,按在地上,等到派出所来人将其带走。

王奎眼见这些年的血汗钱,全部压在海带丝上,海带丝全部变成了废品。抚今追昔,这其中的坎坷与辛酸,投机与谎言,巧取暗夺,寸积铢累,各个细节全涌向脑海,不想则已,一想气血攻心,头一歪,昏了过去。

到医院诊断,头颅小血管破裂。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护理,王奎带着沮丧,面庞清癯,眼珠干涩回到村上。

邻居们望着明显瘦棱的肩膀,委顿的腰板,软榻的脚力,惊叹地摇头。

王奎多日不出门,闷得心发慌,变态地想:希望永远不见人地待在家里,觉得外面世界有种刺眼压迫的目光,让他颤栗,胆怯,有种说不明的隔阂而产生的距离。可是,老躲在家中,间或在院子晒太阳,太压抑,压得心慌气短。如其痛苦厌生,不如拔出脚,迈出门,融入村里的人群中。

可他也深知,说来容易做来难。

他王奎能和常人一样混得烂熟?不用说别的,只要出门,往人群中一走,老远就有厌烦的目光鄙视他。他脸皮再厚也断断融不了人群,他只能选加工组的人员。在场地简陋的房屋内,那里吆五喝六,动辄围在一块儿打扑克。

于是歪斜地往加工组走。

大伙看见他都不自在,不和他打招呼。他自讨没趣,便盯着牌儿自言自语。看到上家出牌,便空喊道:“好牌!”又望着下家,连喊带诈:“出呀!不出是熊包!”一听他开腔,该出牌也让下去。

一来二往,有人就说:“有能耐你上去打吧!”

“打怕什么?连3岁的孩子也会打!”人们瞅着他笨拙上了炕,拿扑克牌的手都哆嗦。

两家对3家的牌局,他反应差,跟不上,不认得保、庄在哪,犯傻的空当,下家就不耐烦地催促,结果,把仅存的王牌,打到自家一方头上,一招错全盘输。

“去你妈,你会不会打?”

“明明赢钱的牌,让丧门星一打全黄了。”

对方乐的吃吃笑,说:“行啊!谁不兴许错个一盘半盘的,下盘就好了。”

下一盘,本该打对方,却害怕打错了,畏首畏尾下不了手,最终,错失了良机。

他脑子被浆糊堵住似的,别人叫他出就出,别人不吭声,就握着不动。更可怕的是脑袋疼,头昏脑胀,正感到不妙之时,眼前一黑,金星迸溅,头一歪,倒了。

又住进了医院。

医生批评说:“不要费脑,要静养,别动肝火,心态要平和。”

一个月后又出院了。

快过年了,王奎纳闷:儿子该回来了,这么多天咋就没见他和女朋友来家呢!问老婆,张花将脸背过去,压抑着愁苦,生怕露馅,说“到时候能不来家吗?都叫你惯坏了!”

眼看年关到了,王奎又问。没办法,张花抹着眼泪,向外屋走去。

王奎的眼珠象两粒儿玻璃球嵌在眼眶里,半天动一下;嘴角松弛,勉为其难却倔强地注视这个家。

一天,他打开电视,收看本地台的天气预报。新闻尚未播完,正在报道法制事件。

市里正在加强社会治安宣传力度,并对近期以扰乱社会秩序,故意伤人的王大虎推到镜头前。

王奎忙喊张花,张花慌忙跑来,还以为他摔倒了。

王奎指着电视,让她看。不看则已,看了便哇哇大哭,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我的儿呀!你惹祸了。为了你爹,我嘴都闭臭了不敢说。今儿你可露脸了!你爹和我都二了,让我们怎么活呀……”

当听到儿子被判有期徒刑8年,张花泣不成声地瘫软了。王奎干哭干嚎,用手敲打炕沿,边敲边嘶哑道:“我的老天爷呀!等出来快40岁,王家要断子绝孙……”

王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朦胧中来到小舅子王豹家……王豹两口子正在吃打卤面,卤子里的海兔鱼,白昉昉的籽儿鼓鼓肥,那两口子只顾吃,头不抬眼不睁,差一点没把王奎气死……往回走,路过一个村子,见巧云在一户人家的正厅走动……这户人家宅第高,门楣亮堂,巧云正在拖地打扫卫生,还把门槛处仔细拖两遍!王奎欲进去,再看身上破衣褴褛,便悄悄卑怯地离去,生怕被她看到!一路上羞惭感叹,身子冒汗,口干舌燥,气短心慌……路经茶馆,进去歇息……坐定片刻,忽地进来一队绿林大汉!为首的一位环眼暴睛,杀气横生!高喊:“再过百年,还有再聚首的哥们吗?大难临头,还有不分飞的夫妻吗?啊!哪个能回答?”良久,又说道:“既然如此,就别怪今天我无礼了!掏钱吧!要不然,手上的刀,胯下的铁蹄,断不答应!”王奎吓得胆颤心惊,屁滚尿流,忙钻桌子下。心想:人啊,你行行好吧……此念一动,背上被狠狠踏了一蹄!只觉得脊断,心裂,心窝出气不得,满脸惊骇,断了气!仰面朝上,四肢挺直!眼翻,口斜,鼻歪!脸色象被泼了猪血污赤!

村中有名的咬牙之人,走完了他最后的人生。

家人按照他生前自己选定的墓圹位置,入土安葬。

和他一线几米远的是巧云的坟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