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四十多岁的汉子痛哭出声,如同孩子一样涕泪交加,双手抱着头,蹲到地上,伤心的无以复加。
奶奶在一旁默默流泪,芳芳擦了一下眼角,望向窗外,白杨依然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绿意,不管这人世多少烦扰。微风吹过,“哗啦啦”的抖动着阔大的叶片,洒落一地灰尘。
等大舅终于止住了哭声,夜已经拉开了黑的大幕。“没想到来的太晚了,没见到妹妹最后一面。”大舅的沧桑的脸上全是后悔和遗憾。
“她大舅,”奶奶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劝道,“孩子他娘生前没有受苦,虽然家里穷,但是我们就大庆一个独子。他远房四奶奶带来一个外地的姑娘,本来是给村里孤儿堂哥李明钊说亲的。可是大庆一眼看中于琴,说是看见她一双明亮清澈眼睛就觉得这是他命定的媳妇死活要娶,我们老两口拗不过儿子,只得认了。李明钊不依了,在村里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于琴选择了大庆。历经波折二人结了婚后关系很好,不红脸,不吵架。村里那些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媳妇没有不羡慕大庆两口子过的好的。我们老两口待她也像亲闺女一样。直到生丽丽时难产过世,大庆可是心里难受的几天几夜没睡觉的。”
芳芳知道这事,其实还有一些糟心的奶奶没说,说了也无济于事,只能让人徒徒增加伤心。
芳芳四岁的时候,模模糊糊记事的年纪。记得一个夏天的中午,亲爹光着膀子,拎着背心,从外边气急败坏的进来,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土,身上还有好几道血印子,看看芳芳,使劲瞪了一眼,眼珠子又圆又红,脸色狰狞。芳芳被吓到了,呆愣在原地。娘出来看见了,说了句:“这是咋的啦,吓唬孩子干啥。”亲爹扬起拳头,就要向娘身上招呼,举到半空又转向一旁的大树,猛锤两下,手都出血了。
奶奶和爷爷听到动静,忙过来劝说:“这是咋的啦,怎么这么大火气。”“于琴办的好事!该死的娘们!”亲爹大吼一声。爷爷奶奶再问,亲爹一句话也不说了,回屋把自己锁在屋里。以后父母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冷冰冰的很长时间,好像从有了妹妹就更不好了。因为还小,这些事芳芳记得不是很清楚,有些也是听奶奶后来说起的。
后来芳芳才知道村里李明钊散布谣言说娘与在村后边修路的汉子不清不楚。谁知道女儿是不是亲生的。后来长舌妇添油加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芳芳娘摆小摊,专门到铁路工地上就是为了勾汉子的。而随后娘怀上妹妹更是谣言四起,说是野汉子的孩子。
亲爹听说这事,和人打了一架,回来气恼的不行,质问娘,娘一个劲的哭着不说话。奶奶劝说道:“李明钊的话能听,你不知道他还为于琴的事记恨你,再说他现在的媳妇有些不透灵,他心里窝火呢。……”,在奶奶劝说下,二人虽然和好了,单亲爹心里存了疙瘩,而娘也郁郁寡欢,终于难产去世。亲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京都了,好几年杳无音信。连爷爷去世也没有回来。而没有劳动力的家庭也越来越穷。“穷在闹事无人问”的苦楚芳芳有深刻的体会。在加上农村家里没有男孩被人看不起,芳芳家在村里的地位可想而知。不过还是有堂叔一家和邻居风银大爷一家是不错的,帮了她们祖孙很多。其他大多人人在娘去世后也没有欺辱她们,只是冷漠而已。
至于仇人李明钊,芳芳重生后没有报仇,因为她知道今年就是他的末日了。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李明钊自己的老婆有些憨傻,虽然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对她依然不是打就是骂。不知咋的和邻居二强子的媳妇勾搭上了。最后这事传到二强子一家人都耳中,村里人疑惑二强子弟兄三人,父亲是村里的教师,在李张固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什么行动都没有,是忍下这口恶气了?大家都想不到的是老实憨厚少言寡语的二强子大概是窝囊久了,心里憋闷的实在受不了了,会干出什么事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话是真理名言。一个漆黑阴冷的夜里,天上零星飘着雪花,村里人早早吃了饭睡下了。半夜时分,村里一片静寂。只有簌簌的雪花飘落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李明钊和二强子媳妇约好私奔,二人从家里偷偷溜出来,去玉河旁边碰头,李明钊提前把家里拖拉机藏在这里,后来听说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这时蹲在壕沟里等候多时都二强子突然拿刀跳出,刀刀凶狠,砍在李明钊身上。听说第二天一个早起去玉河闲逛看景的年轻人发现了血肉模糊已经辨不清人形的死尸,吓得魂儿都要没了。连滚带爬的回到村里。村长带着人去看,有人认出是李明钊。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因为出了人命,村长不敢怠慢,急忙报了案,公安局来了后,调查出是二强子杀了人,之后逃走了。村里人唏嘘感叹了好长时间。芳芳记得上辈子很久都没有听到他被抓到的消息。二强子媳妇不见了踪影。至于李明钊的老婆则是带着孩子改嫁了。
算算日子,这事就在今年冬天了。芳芳一点也不同情他,何况是改变他的命运了。
“……她大舅,人死不能复生,还有孩子们呢。总要多为活着的人想想。”奶奶的话语扯回跑远的思绪。芳芳把视线转向大舅。他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芳芳理解大舅的感受,多年的执念眼看就能完成,谁知却变成永远的遗憾。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看大舅的神色,奶奶接着说:“芳芳可是一个好孩子,高考全国第二哩,等两天就去京都大学念书了哩,你要是晚来几天就错过了。丽丽读书也挺好,今天上午刚送到学校,上初一了。住校一星期回来一趟。成绩也挺好。”
大舅的脸色慢慢和缓,渐渐有了笑意。“孩子们上学的钱我包了。”
奶奶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她大舅,家里有钱。”
“是妹夫能挣钱吧,我看家里还不错。”大舅环顾一下四周说。
这下,所以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