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京兆尹府邸离去。上官椿对我煽风点火的行为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想，只有应鹰依旧对我的做法感到不快。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我又不是指使他杀人。况且他知道岳夫人真正的死因之后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就算是为了报仇，能继续活下去不也挺好？”

也许知道自己说不过我，应鹰沉默不语。

不过应鹰似乎对我趁机拉帮结派的行为没有什么意见，我已然甚是感激。我又何尝不想把他拉进二殿下的一边？只可惜他身为锦衣卫直属圣上，我这么做是自投罗网，即使问了他也绝不会答应。

“对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送你。”上官椿和应鹰同时出声，然后面面相觑。

自从我把岳然贪污的账册交给上官椿之后，他对我愈加佩服，送我算是回礼也算照顾我这个堂妹，情理之中。只是应鹰为什么这么积极？他不会还在担心我会到处祸害人吧。

像看出我的疑惑，应鹰轻咳一声，解释道，

“你认路吗？别让对方久等，多失礼。”

啊，这么回事。说起来是呢，我不仅因为不认路差点放了袁毅的鸽子，从前因为迷路也不少被应鹰骂过，他还记得。嗯...或者是因此受难多次难以忘怀？

不过这次不是我不想他送，而是他不能送。

“没事没事，我可以走直线距离。”

我指了指屋顶。

应鹰理解我的意思，扶额叹气，“好吧，那你小心。”

我与上官椿、应鹰告别，从无人的小巷子蹿上屋顶，一路向星栖楼奔去。

等我翻进窗户，我要见之人早已在包间里享用菜肴了。他身穿素服，腰间不佩挂饰，整洁干净，反衬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依稀能看出习武锻炼出的精悍肌肉，就连吃饭的姿态也端正挺拔，一看便知他常年驻扎军营。他见我翻窗入屋，无奈地摇头，

“即使到了京城你也改不了这个习惯啊。”

“嘿嘿，这不是方便嘛。”我笑嘻嘻地回应，关好窗子，巡视一边屋内。这里的包间密不透风，一切正常。我这才走到那人面前，朝他作揖，

“好久不见，二殿下。”

李怀响见我这般小心谨慎，似乎觉得没有必要，“我听闻你这段时间几乎昭告天下你是我这边的人，就差满京城贴传单公告了。还在乎有人会看见你我相会？”

“小心一点总没有错嘛。”

我拿起桌上的筷子朝盘中最后一块桂花糕夹去，被李怀响用筷子打手，只见他表情严肃，十分认真地说，

“这是我的。”

“好好好，你的你的你的。”

我只好乖乖看李怀响从我面前夹走桂花糕，咬了一口。桂花糕的香味飘进我的鼻子里，我咬着筷子甚是羡慕，想而不得，于是揶揄李怀响，

“你说你，堂堂的二皇子殿下，在外带兵守边那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怎么还跟我一个比你年纪还小的抢食呢？”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李怀响说得理直气壮，我都没办法反驳他。

“哎呀，你怎么还想不开呢？当年我怂恿太子安插在你身边的刺客行刺你，结果也是为你好啊。况且他们到你身边去早晚都得杀你，等他们准备充分了，挑拨东瑛在边界线作乱再趁机捅你一刀，你该如何防备？抓他们容易漏网，不如直接让他们任务失败，瓮中捉鳖来得有效。”

“‘结果’。”李怀响小心眼地抓住我的用词不放，“你的目的根本就在逼我跟太子争东宫之位，还好意思说为我好。”

“就算你不争，太子那帮人迟早会把你干掉的呀。你想想陛下，七个兄弟杀来杀去，结果只剩下陛下一个去北延避难的坐上了皇位。”

“狡辩。”

我大呼冤枉，趴在桌子上声泪俱下地撒泼，“我的殿下呀！怂恿他人的事情是我不好，可我不也发誓辅佐殿下登上太子位了嘛！我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心诚天地可鉴啊殿下！呜呜呜呜呜呜...”

李怀响终究受不住我这招撒泼卖惨。

“得了，起来吧。说的话怪肉麻的。”

我瞬间转换情绪，喜笑颜开，“哎！谢殿下！”

说完，我提起筷子伸向桌上的菜肴，这次李怀响不再管我，放任我与他同桌吃饭。

“说起来，怎么没见袁毅？”

李怀响回答，“他是锦衣卫，本职工作是保卫父皇，怎能抽开身？”

想起那个喜庆的圆脸中年男人，有一丢丢油腻却不招人讨厌。“我有点好奇，”我倾身问李怀响，“你是怎么找到一个锦衣卫给你当传话筒的？”

“哦，当年在西域见过他，算是救了他一命。之后见他能干忠心就用他了。”

“西域...”我算了算时间，“可是你在西域的时候才五六岁吧？怎么救人啊？”

“嗯。”李怀响解释说，“准确的说并不算我救的。当时我和父皇在西域的住所遇袭，侍卫带我先行离开，路上遇到了身负重伤的袁毅，我见他面熟便让人带上他一起走。之后派人为他疗伤，救了他一命。”

“这样啊。”

原本，我直觉袁毅所说的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似乎不是指二殿下，可除了五六岁尚不懂其中道理的二殿下外，还有谁会救一个身负重伤的逃兵呢？看来人的直觉也不一定那么准，是我多虑了。

“倒是你这个没良心的。”

李怀响又突然骂我，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进京两个多月四处宣传自己是二皇子这边的人，到头来居然不来看我这个二皇子一眼。枉我在墨州待你那么好。”

啊～原来一见面就给我摆脸子是因为这件事。我恍然大悟。

要说李怀响作为皇位继承人有什么不足，恐怕也只有心眼意外地小，好在很多事情他看得开、看得清楚而且更重视大局。小心眼只是一时，嘴上撒完气事后并不会追究，说白了刀子嘴豆腐心。

“哎，我之前没空嘛，这不是一得空就来跟殿下见面了？”

“哼，”李怀响不吃我这套，“你没空来见我，倒有空见誉王。”

看来袁毅即便没有跟我联系，也在如实地向李怀响汇报我的近况。

“那不是工作需要嘛。”

“你在怀疑誉王与皇甫勾结，利用御林军兵权调虎离山？至于让你对他寸步不离？”

“不止这样啦。钟大人怀疑东瑛跟皇甫之间的事情李螭可能知道点什么，只是我到现在都没查出来有什么猫腻。查不出只好防着点了。”

“我看你不止这点心思。”李怀响双手抱臂，表情严肃，“誉王看似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顺从乖巧的很，但他心里绝不可能没有对西塘皇室的仇恨。只要他对皇室的仇恨不消，西唐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这点我当然清楚。可这件事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我从别的世界穿越过来的时候可没带时间回溯的技能，我又能怎么办呢？

“你不要因为他长得眉清目秀就对他放松警惕。你这个看脸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我哪有...”

我挠头狡辩，李怀响反驳，

“哪没有？你对你四师父言听计从，在他身边跟只小狗似的就差摇尾巴了。在边境的时候，你十句话九句不离他，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唔...四师父疼我嘛，他又不会害我。”

“你四师父不会害你，誉王可不一定。”说完，他见我毫无悔改之意，叹了口气，“你如此聪明伶俐，可别在这种地方栽跟头，好自为之吧。”

看他心软了给我台阶下我哪能不下？赶紧夹了一块鱼肉到李怀响盘子里，哄他，

“好啦，我知道啦，我会小心的。殿下别生气了。”

李怀响的本质依旧是刀子嘴豆腐心，将盘子里的鱼肉夹起来吃下，一边吃一边骂，“没良心的臭丫头。”

我腆着脸笑，又给他盘子里夹了块鱼肉。

“行了，我吃好了。走之前带盘桂花糕，听到没有？”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