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不久,誉王府的下人便准备好热水沐浴。洗澡之后我躺在床上不知何时睡着了,直到轻轻的敲门声将我吵醒,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五饼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慢慢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披上一件外衣应门。
“谁呀?”
“应鹰。”
他怎么来了?好在是他,否则现在头发披散、只穿了单衣不方便见人的。我打开门,只见他手里端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
见我披头散发,应鹰轻咳一声,之后眼神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绝不往别处看,“身体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侧身示意他进屋,“小声点,五饼还在睡觉。”
应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取出一个药盅,一个汤盅,对我说,“喝了吧。”
我嗅了嗅,这药刚好是缓解我晕车身体不适的,药性比一般用药猛烈,像专门针对我的体质配适。这个药方抓取讲究,只是熬得有点过头,应鹰应该不曾学医才对,从哪里得来的药方?
我问,“这是哪儿来的的药方啊?”
“你给的。”
我相当疑惑,“我?我什么时候给你的,我一路上可没有喝醉。”
应鹰对我的好奇一问颇感无奈,解释道,“你九岁那年刚到京城也因为长途跋涉身体不适,当时写了张药方让我去抓药,就是那时的药方。”
九岁那年...
我在桌边坐下,调侃道,“呵...这都快十年了,一张破药方你留了这么久?”
应鹰摇头,一边打开药盅盛药在碗里,用小勺搅拌晾凉,然后将小勺递给我,“早就记在脑子里了。”
我接过小勺,“应佥事,你没有用这药方给别人喝过吧?”
应鹰在我身旁坐下又从汤盅里盛出甜汤,再次摇头,“我不曾给人熬过药。”
我喝了一口药,药材的焦糊味混合充斥口腔,我也点点头,“嗯,尝出来了。”
待我喝完药,喝下暖暖的甜汤缓解口中的苦涩。应鹰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剥皮。
伸了个懒腰,我不由自主地呵呵笑起来,“小五一个小孩子跟我们跋涉,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再去熬药太累,我原本想光休息休息就好。你说你怎么记忆力这么好,这么久了还记得?”
“我原本以为不会有再用上的一天,如今真的用上了。”
我苦笑,“你若真的觉得不会有再用上的一天就不会记那么清楚。”
“有些事情,越想要忘记,记得越清楚。”
应鹰默默剥橘子,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藏着落寞。
又是我当年丢下他擅自离京的事情。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应鹰说,“你知道吗?你每次说到这件事都像个弃妇。”
应鹰瞪我一眼。
“说真的,我觉得自己的决定相当英明。尤其是看到你在京兆尹府门口挡下皇甫手下那一刀时的一箭,真是惊喜到我了。”我回想起应鹰当时拉弓骑射的英姿,假装张弓搭箭模仿他当时的样子,“若不是我当初说了狠话,你的才能真可能被浪费了。”
应鹰闷闷地喝了口茶,“这是两码事。还有,你离开那件事我确实死心了,也看开了。”
“呵,看开了?”我冷笑道,“当初是谁见了我跟见了仇人似的,拎着我的脖子二话不说丢进镇府司大牢。哎哟,现在想起来都脊柱发凉。”
瞧见我故意打哆嗦刺激他,应鹰又瞪我。我赌气作势去捏他的脸,假装生气说,“瞪什么瞪,你倒和以前一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一点都没变。”
应鹰不会动手但身体躲开我,一边回嘴,“那是因为你日常里实在没什么可尊敬的行为。赌博、嫖娼、行窃,除了纵火杀人哪件事情没干过?时隔数年回来,把纵火补上了。”
“我赌博是为了接近嫌疑犯,行窃是为了保留证据,况且火也不是我纵的呀。至于逛窑子嘛...”
应鹰冷脸盯着我,我嘿嘿一笑,“个人兴趣。”
“吐不出象牙。”
“去,说谁是狗呢。晚宴的时间快到了,你别在这里耽误我换衣服。”
应鹰任由我推他出房门,“我等你,一起去。”
“好啦好啦知道啦。”
五饼还在床上睡得香甜。男子的装扮不费事,我没有叫醒他,不一会儿便整理好衣装出门。
应鹰在门口,看到我之后皱起眉头。
他是觉得我的衣服出什么问题了吗?我也上下看看自己的打扮,似乎没有问题啊。
“看我干什么?哪里不对吗?”
“你的头发。”
“头发?”我摸摸自己的发髻,“这不是梳好了吗?”
应鹰再次皱眉,“发髻歪了。”
“歪了吗?”
我想直接调整,结果越搞越乱,一旁应鹰看得心烦,对我说,“叫你的侍儿起来帮你弄吧。”
“他在睡觉呢。叫他干什么?”我也感觉到不重新结发髻不行了,可小五在睡觉,我自己来还是容易弄歪。
“应鹰,你来吧。”
应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哎呀。”我上去拽他进屋,“快点吧,时间来不及了。”
桌子前,我坐得端正等应鹰帮我梳头,应鹰拿着梳子原地不动。
我回头看向他,“愣着干嘛?”
应鹰又看了我一阵,才用梳子梳理我的头发。头发梳顺,结成发髻,我透过铜镜一看,果然端正好看,瞬间精神了许多。
刚想夸他,谁知应鹰把梳子放下,一声不啃地快步走出门。
“咦?走那么快干什么吗?”
我赶紧追上去,可踏出院门便撞到了我需要做心理准备才敢见的人。
“上官公子,准备出门了吗?”
这次,李螭的微笑里莫名有点瘆人,我住进来之后还没有跟他碰面也没说他坏话,什么时候又惹着这位王爷了?
“呃...不知誉王殿下来这里何事啊?”
“何事?”李螭的笑容越发灿烂,我的鸡皮疙瘩就越发严重,“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叫上官公子一同赴宴啊。”
“啊...那个...我已经答应应佥事一路。”
“我们三人目的地一致,矛盾吗?”
“......不矛盾。”
“上官公子请吧。”
我畏畏缩缩地跟在李螭身后出门。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药味,在换衣服赴宴之前似乎在煎药,这府上也没有别人,他生病了吗?那也该程峰去煎药啊,可程峰的身上没有药材的味道。
我摇摇头,劝自己别想那么多。乖乖做好本分工作,收拾东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