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是月光清澄,内是灯火氤氲。
庄亦安坐在隐清欢的床上,道是傅乐已经驾马离去,他归不得了。
隐清欢嘬着两腮看着他,方才认爱时的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挂在脸颊的两侧。
看着亦安翘着右腿斜靠在床头,玄色衣袍提起衣角金银线交织绣出的流云纹,与这房间里边简朴的格调有些不搭,尤为显眼。
这等绣工,遍南阳也找不出一个人罢。
隐清欢不禁想起,自己虽是官宦之女,不过是个庶出,他虽是个商贾家的,不过是个得宠的。这么算起来,他不算高攀,她也不算低就了罢。
现在这世道,女子须得衷心,今日她跟他表了心意了,改日就不能再换了人了。
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不改她第一次见就深深烙印下的独一无二的气质——穿金带银放在他身上有些不妥,但是他身上任意一件玩意都抵得上什么金和银,那是一种低调中的奢贵;除此之外,他说不上是文人舞文弄墨,也不是武夫耍枪弄棒,别有一种说难以言说的风流。
他长得好看,不是那种中规中矩,倒是能一眼就抓了人的。
自小便总有人说自己长得好看,她从未发觉别人的感叹之意是从何来,如今看着一个自己欣赏的,才是能将别人的心思会上一会。
隐清欢的目光流转在庄亦安身上,含着一丝狡黠,庄亦安勾了勾嘴角。
他拉过隐清欢的手在自己的身边坐下,顺势又搂上她的肩,使她不得已的倚靠在自己的肩膀。
“隐姑娘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是作何意?”他低下头看向隐清欢,她正老老实实的靠着,许是刚才自己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的脸上闪过一些迷茫。
随即,脸颊上的绯红漫开了。
“你觉得我是作何意。”
“这夜色漆黑的,你我二人共处一室,作何意...还需多言?”
隐清欢推了他一把,使自己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的话说的暧昧,夜色漆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往后的事情再说就有点张不了嘴了。
“什么夜色漆黑,外边明明是月明如镜,亮堂堂的。”
这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还是避开得好,他一向调笑她惯了,指不定怀着什么坏水儿等着她,她接着说下去了就掉了他的陷阱了。
深夜小风自敞开的窗口吹来,搅乱隐清欢鬓间散落的一缕青发,拂拭到她眼前。
庄亦安抬起那双比隐清欢还要白皙的手,替她拢到耳后。俯身上前脸也靠近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挑逗着她敏感的神经,她耳后的指尖传来她难以自制的滚热。
“那隐姑娘...想在这如镜般的明月下做些什么呢?”
他贴着她的耳朵吟声轻说,有几分故意撩拨她的意味。
看着她想从自己的手下挣脱却被自己牢牢按着,小脸是着急和害羞交加以致的通红通红。
“你先松手!”头上那只大手似是玩弄她,也不经也不重就让她保持着这个暗昧的距离。
“不松。”
“你松手!”
庄亦安放下了手,眼中倏尔划过轻微的不满,又倏尔快速的调整了,“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讲什么松手不松手的了。”
今日,她说了太多的“松手”了。可是手若是听她的松了,怕是自己的心也是会松的。
“你若是觉得你不舒服,就说你不舒服,不能再让我松手或者是放开。”
屋内有些安静,隐清欢脸上的潮红也在这句话落音时消去了大半,唯余那双眼睛也盯着他的眼睛。
她常常想亦安那种难得的人才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普普通通没有才气的,这几日没来是不是想着她是个不重要的,他想弃了她了。但是现在听他毫不掩饰道上一句对于强硬男子而言有些软弱的话,她恍然想起她许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隐清欢点点头,“我以后不会了。”
庄亦安如释重负般笑了出来,这个答案他太想听了。那日他离开时,她就曾说要他松手,然后一松就是几日不见,思之成狂。
他将她抱在怀里,下颔抵着她的额头,深深烙下一吻,她身上阵阵顺风漫开的素雅的香气萦绕在两个人身周,他很受用。
良久,隐清欢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他的胸膛,轻轻道;“夜深了,你要不回去睡罢。”
然而另一个人似乎并无什么困倦意,他飘飘然开口,又是熟悉的逗弄的语气。
“这地方偏僻没有客栈,宅院里另外两间房也都有人住了,你要我回哪休息?”
隐清欢没有吱声。原来合夕没来之前他是有一间房的,但是现在确实没什么住处。曾宅不像隐府那么大还有几间空出来的客房,赶了亦安走了估计也就是和闻修凑合一晚上。
“要不,我就在这睡罢。”
庄亦安说着,倒身就躺在了床上,双臂环胸直接闭上了眼睛,作势就要睡了。
隐清欢一惊。喜欢他是真心的,可是两个人还不至于进展这么快吧,这要是传出去,她隐家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起来,你去闻修那里睡!”
庄亦安倒在床上,任由隐清欢拉着也拉不起来,眼睛眯出一条缝看着她。
“你起来嘛,你去闻修那里,闻修那里地方大!”
“我这里容不了你的!亦安?你去嘛。”
“啊!”
隐清欢一声尖叫,瞬时失重,双脚霎时离开地面,整个人仰翻在床上,两手下意识地勾住身边能够给她支持的,然后环住了一个。
那是他拉过她时翻身而过,四目相对。
外头突然黑暗,盖是云彩遮住了月亮,恰是一阵夜风吹熄了窗台上的蜡烛,钻进庄亦安宽松的衣间。
现在就只有床头那盏油灯还亮着,光彩打在两个人身上,床边形成以一道交欢的影子。
两眼四目,情波是不必说也可从对方的濛濛感受的到的。
庄亦安右手撑着床榻,半个身子侧在隐清欢的身上,她的长长的睫毛微闪能触到他的眼角,又是一阵酥麻,由眼角传遍整个身体。
趁着窗外漆黑,庄亦安低了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立时起了身。
流云细纹摆动,他为她合紧了门窗,留下隐清欢躺在床上一脸错愕,登时涨红了脖子和耳根。
她拽过被子,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