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将面容衰老的九夭看了又看，打量了又打量，“这位是？”

“九夭，地府差役，衡山弟子，如今是星圳宫婢女。”

根据九夭的经验，自报家门时前缀要长，但态度要谦卑。

天帝面露困惑，“你的脸？”

九夭抿嘴一笑，“清音公主赏了我一颗丹药，就成了如此模样。”

“真是胡闹！”天帝斥责了一声，看向随从，“去找清音拿解药。”

九夭知道天帝并非真心如此，不是过碍于地府和衡山的势力罢了。

她摸着自己布满皱纹，粗糙不堪的脸颊，语气诚恳：“其实不必如此，我都习惯了，本来师父要给我解药，但被我拒绝了，这毕竟是清音公主的恩赐。”

天帝眉头微皱，“风止仙君知晓此事？”

九夭一脸的天真无邪，“知道啊，不知天帝找小女子有何事？”

“噢，听说昨日你打败了绯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能耐。”

天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九夭，似要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

“天帝过奖了。”九夭微微一笑，“是冥王大人和风止仙君教得好。”

这个老狐狸果然是想探她虚实，只怕不仅仅是问话这么简单。

“如此人才，岂能埋没在星圳宫，你可愿为本君效力？”

明明听了川旭的话，认定她是傀儡人，却还如此惺惺作态，九夭很好奇天帝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若答应了他，就成了他手下的人，以后便只能任他拿捏了。

九夭拱手前伸，恭恭敬敬道：“九夭能力有限，且散漫肆意，恐怕要让天帝失望了。”

这时，仙官取来了解药，天帝命九夭服下。

九夭偷偷换了离开衡山时风止给她的丹药，以袖掩口吞咽了下去。

不到片刻，她的容貌便慢慢恢复了。

天帝之命，名正言顺，她总算不用遮遮掩掩了。

天帝闷声笑了笑，拿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你可知自己的身份？可知三界并无傀儡人容身之地？”

九夭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正想着如何应对，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令她心弦为之一振。

“三界没有，地府有。”

冥王信步走来，站到九夭身侧，朝天帝拱了拱手。

这是九夭恢复部分记忆后，第一次与他相见，百感交集，颇觉心酸。

幸好她恢复了容颜，否则叫他看见又是一个大麻烦。

天帝欠身回礼，干笑道：“冥王怎么来了？”

冥王勾了勾嘴角，语气不怒自威：“九夭乃我地府差役，并非什么傀儡人，天帝可不要中了小人的圈套。”

天帝不甘示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冥王说的是，不过本君担心傀儡人的谣言会坏了冥王声誉，不如让川旭再探一探这位九夭姑娘。”

老狐狸！九夭暗骂了一句。

天帝已经从川旭那听说了她是傀儡人，此刻又要重查，既然已经笃定了她就是傀儡人，此举分明是想让冥王下不了台。

冥王理了理衣襟，眼中是漫不经心：“她是我地府中人，不知天帝查她，意欲何为？”

恍惚间，此刻的冥王，令九夭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千年前，同样的桀骜不驯，无所畏惧。

天帝被他问得愣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自然是关心冥王的声誉，毕竟傀儡术是三界禁术。”

冥王垂眸一笑，唇角勾起恰好的弧度，“多谢天帝挂心，不过本君从不在意声誉这些身外之物。”

九夭欣慰地抬头看向冥王，心中暗叹不愧是她神女时调教出来的人，可圈可点之处太多。

冥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天帝也不好硬揪着九夭傀儡人的身份不放，若传到那些闲着无事的仙君耳中，定当他是有意与冥王过不去。

这些年，地府四处搜寻妖族余孽，这位冥王更是亲力亲为，多次负伤，硬是从一个来路不正的君王，成了在三界享有盛誉的明主。

“如此甚好，是本君多事了。”天帝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位姑娘近日来一直住在星圳宫，本君瞧她住得欢喜，还让她住那吧。”

冥王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九夭，“多谢天帝美意，不过九夭已在川旭太子那里叨扰太久了。”

走或不走，似乎都有为难之处，九夭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若离开星圳宫，丧心病狂的川旭定会挑拨天族与地府的关系，令地府陷入困境。

若不离开，看天帝的态度，她就成了人质，随时随地都可以用来威胁冥王与地府。

正犹豫间，冥王用灵力传来了话：不用想太多，选择你最想选择的，相信我。

这时，川旭大步走了进来，“父帝，听说我宫里的婢女在这里。”

他看到冥王也在，又看到九夭恢复了容颜，露出困惑，“冥王大人可是稀客啊，不知来此有何要事？”

“旁的小事本君也不敢惊扰天帝，只是本君今日前来，是为了川旭太子。”

说罢，冥王拍了两下手，两个天兵便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川旭瞥了一眼那人，有几分像魔族中人，“他是谁？”

冥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缓缓道：“魔族一个小头头，在人间喝酒，口出狂言，说天族的川旭太子与他有来往。”

九夭听言，瞬间怒火中烧，川旭说她若不留在星圳宫，就联合妖族与魔族，共同对付地府。

可她人还在星圳宫呢，川旭竟然就已经与魔族勾结上了，实在可恶！

天帝的脸色更是阴沉难看，“你不解释一下吗？”

川旭跪倒在地，一脸无辜，“父帝，冤枉啊。”

“天帝，这是您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冥王欲转身离去，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当时遇到这魔头时，与我一起的还有几位仙君。”

“噗”

九夭忍不住笑了出来，自觉失礼，忙捂住了嘴巴。

没想到川旭也有今日，真是天道好轮回。

冥王温柔地看向她，“你回不回？”

“回！”九夭斩钉截铁道。

她算是明白了，川旭将她困在星圳宫，只是为了发泄对神女瑶姬爱而不得的恨意，根本不会因此放过冥王。

既然如此，她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令人打心底反感的地方了。

川旭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九夭，你忘了与我的约定吗？”

九夭拂开他的手，冷冷道：“川旭太子请自重，从此你我就走着瞧吧。”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追上了已转身往外走的冥王。

川旭目光阴鸷，望着并肩离开的二人，紧紧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