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和接过净慈扶住她的手,审视她:“你可别是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那眼神看起来温和茫然,可是其中却又犀利的光线一闪,不知为何,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净慈居然有了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不可能,赵羲和不可能知道。
大概只是她的错觉吧。
净慈心里无措:“你能别乱说吗?”
赵羲和并不介意她话里的刺:“好了,我不和你开玩笑啦,先把饭菜给我吧,过几天我要下山,到时候给你帮你带那双你看上的鞋。”
这话,应该是没有怀疑她吧。净慈忐忑的想,听了赵羲和的话,又想起之前自己还因为愧疚给她买过蜜饯,再次肯定赵羲和不会怀疑自己。
她将准备好的饭菜递过去,自从净明疯了之后,她就负责做起了这项工作。好在之前赵羲和曾对他们每个人的事做过布局,现在就算没有了领头的人,也不会显得慌乱。
赵羲和接过饭菜,走出门正好看见净慧走过来,要是自己再从这条路过去,两个人必得撞上。自从上次净慧被收拾过后,就没做过什么大举动。可每次总是会说几句难听的话,赵羲和不怕她,却并不想因为她影响了心情。
她暗暗摇头,却拐了个弯,从旁边走了,正好听见忙碌里净慈的提醒:“你往哪边走呢,那里去不得。”
去不得?
怎么就去不得了。
不就是个陡坡吗,不就是自己在这里摔得半死,又把净明给摔的半死吗?
赵羲和回头对她笑:“我就走这边了,这边近些。”
净慈好像还说了很多,她从坡下走也没听太清楚,好像在叫她小心。
坡下就是个平台,拐几个弯,便从平台取小道过去,确实要比走别的路更快。
以前她也经常走这边,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摔倒。
不过这段时间,这里可以说是人迹罕至。春天带来的生机带来这里的绿草生长起来,草间夹杂着些细碎的野花,要是静下心来,也有一番野外的意趣。
她小心的拂开草,要走到最后的时候,草格外高了些。
赵羲和忽然顿了顿。
继她,净明之后,这陡坡下的平台上躺了第三个人。
一身黑衣竟带着分寂寥,袖口收紧,手腕处的护腕也是同色的黑。这人戴着张鬼面具,看起来吓人极了,好在赵羲和已经见过了这张脸多次,自认免疫了。
可这也不等于她可以无视这个人。
朋友,你谁?
在这里躺着干嘛,吹风吗?
真是要命,赵羲和看着地上躺着的,已然昏迷的龙隐秀,心里觉得要命极了。
更要命的是,这人黑衣上看不出来,可是身下的泥土却已经被他染红了一大片。
净真总说那天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样子是多么吓人。她那时还觉得无所谓,人活下来了就行,管什么吓人不吓人的。
现在看着,果然是很吓人。
赵羲和看了一眼,这人鬼面黑衣,模样丑陋。
她转身走开,提着食盒视若无睹的走了。
自己跟这人本来就是两清了。他害她从这坡上摔下来,现在他也摔了下来,她可以救他,当然也可以选择见死不救,还可以再打几下收利息。
这条路又没人走,谁知道自己曾经见过这人,只要自己不说,这人尸体臭了都没人敢下来看。
她又不是个善心人,为什么要救这人。
救下这人,不知道又要多生出什么事端来,她可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以后他是要归入夏玉阙势力的,和自己又没关系。真要说起来,两个人的过节比恩情更多。
她往前走着,好像一点不在意。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她停住了脚步,又恨恨的转过来。
难道真要这个人就这么死了吗?虽然她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做个好人,但这人的伤势,这样重……
要是她不出手救他,他真的会死。
他受的伤应该很重,而他会受这样的伤的原因,她也不难猜到。
损失了半生修为的他,别说是遇到了曾经势均力敌的对手,就算是以前不如他的人,恐怕也打不过了。刀剑无眼,对方不可能因为他损失修为就放过他,相反还会趁此机会,彻底铲除他。
而他损失半生修为,也是为了救她。
她的伤跟他有脱不了的关系,可是他本来也可以选择不救,武林中人都是这样,技不如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他当时可以选择不救她,可他还是救了自己,甚至耗费功力也在所不惜。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损耗意味着什么。
自己现在也可以选择不救他,可是,以赵羲和的本心,绝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管他之后有什么变数,就算以后互相为敌,那又怎么样,至少现在,她曾经对得起自己的心。
赵羲和放下手里的食盒,蹲下身来,却又陷入了沉思。
这人要救,必得带回庵堂。可他这张面具长这个样子,谁肯收留他,恐怕会把他给扔出庵堂,让他自生自灭。
她伸出手,想把他的面具拿掉,又有些犹豫。
不行。
龙隐秀说过他面貌丑陋。在赵羲和想来,他的脸再怎么丑也不可能丑过这张面具了,可是他甘心用这张面具遮脸,也不想用真面目示人,一定是极为自卑,不想让别人知道。
摘了?
那醒来的龙隐秀找她拼命怎么办?
不摘?
那庵堂众人八成会找她拼命,把她和这个怪物一起赶出去。
思虑再三,又想着他的伤势不能耽误,赵羲和还是决定,摘!
大不了自己趁他昏迷的时候再去给他换个好看点的面具。
下定决心的赵羲和伸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天光乍破,赵羲和脱下面具,却突然愣住了。
她看见了,面具下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