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先帝太宗的孝期已满足三年。朝廷举行了似模似样的除服仪式。

市井街道，瓦肆勾栏也都飘起了彩旗，挂上了红灯笼！

青楼楚馆里有了伊伊呀呀的绵绵唱腔，缠缠柔意，软风熏客，酒香招人。

年轻的小家姑娘，中户少爷些也开始穿红着绿，彩色的香包，绣囊，佩饰，钗环加身，招摇过市。

自由自在，轻松快活的氛围让六月的盛夏似乎也不那么难过了。

虽然皇帝早已经说过，民间只为先帝守孝一年，但，皇帝自己要守孝三年，臣下庶民，哪个又敢放肆地狂欢呢！

程瑶佳吃过了早饭，歇了半个时辰，在荷池边快步竞走，转了几大圈，出了一身汗。

正歇下喘口气，云落寻了来，扬声唤道：“小姐，老夫人托云嬷嬷在寻你！”

“好了。我马上回去！”程瑶佳在心里答应，行动上快速地奔回玉兰院。

玉兰院，是她的母亲江佩瑜待字闺中时的居所。有几棵高大的白玉兰树，三四五月份开起花来，不说整个的玉兰院，就是大半个文成候府都香气袭人。

程瑶佳回房快速地用温毛巾擦拭了一遍汗湿的身体，便换上干净的衣服，带着云落和小圆两个丫头去了老夫人的荣华堂。

“瑶佳见过外祖母，问外祖母好！”见了人，先曲膝深福行礼！

“你这孩子，不必客气。”老夫人这次待程瑶佳行完礼了，才将人扶起。

老夫人见外孙女随着伤好，身子渐好，规矩礼仪也越发到位，就放了心。

“来，坐到外祖母的面前！”

老夫人拉着程瑶佳的手，让她坐到近前的锦凳上，扶扶她的鬓角，温和着眉眼，细声地道：

“明日，乃六月初九，你到这边已经有两月，伤已痊愈，也该回去安良候府，向你的祖父母，父亲继母问安。

这些日子，外祖母见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想必，后面的路，你也能够自己走好！

文成候府，安良候府，能够帮你的都很有限，日子能不能过好，全看你怎么想，怎么过。”

女子，不要奢望男人的爱情，特别是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个男人的爱情，那么，你就能过得好！

老夫人的话，虽然说的没头没脑，但是，程瑶佳还是听懂了。只是，懂了，她也不能懂。于是，她依旧像是懵着似的，看着老夫人。

“唉！好孩子，你记着外祖母的这几句话，以后，有过不去的坎的时候，多想想就是了！”

外祖母希望你平平安安，可以衣食无忧地活到老。生成了文成候府的外孙女，安良候府的孙女，是你的不幸。或许，你此生都不能生育下儿子。

老夫人看着没有亲生母亲教导，一直被人哄着抬着，守着虚假的亲情，守着虚无的闺训长大的外孙女，心里怪不好受。

以后，外孙女能不能在当今的后宫中好好地生存下去，只能看她的慧根和运气！需要想得明白，不生儿子，才能活下去。

皇后的嫡长子已经十岁，不出意外，大庆下一代的继承人。

文成候府唯一的外孙女进了后宫，只要没有孩子，或者是没有儿子，皇后会网开一面的。她也怕两个候府与她死磕！

“好的，外祖母。我也想祖父母了，也是时候回去请安！以后，有机会，瑶佳再来陪您住一住。玉兰院，外孙女很喜欢！”

说到这里，程瑶佳犹豫了几下，还是大方地对人道：“外孙女的那些金银首饰太多，摆饰，玩器也不少，是否能请外祖母帮外孙女卖了一些，换成庆通银号的银票。

外孙女什么都不缺，就缺银子使，有银子，才方便一些…”

就算以后，当今驾崩了，她争取出家，或者守陵，也是有银子才好办事啊！

金银首饰，玉器摆饰，多有记号，总是有许多的不方便！

“好。”老夫人答应的爽快，那些东西搬回安良候府，最后也是便宜了那个勾人丈夫的庶女。

老夫人又看看外孙女红了的脸，以为她因没有银子使而难为情，于是，拍拍程瑶佳的手背，安抚道：“外祖母替你处理，你放心，没人敢说什么！”

这些玉器，金银珠宝，程瑶佳已经全过过了眼瘾，留着，也不能拥有，不如都处理了。

她挑选出几样容易搭配衣服发型的首饰，留下了一些各式各色的小珠子，可以穿成发饰，手饰，其余的，统统让老夫人帮着她处理，卖掉，或者，当掉！

若是再想开眼，以后，进了皇宫，在别人的宫殿里过过眼瘾，饱饱眼福好了啦！

~…~

夜晚，华灯初上。康都在夜色朦胧中，美伦美焕。

皇宫，皇后的寝宫，凤仪宫内，隆正帝吃个夕食，又思考了一会问题才到的凤仪宫。

到这儿又与皇后一起吃过了二块点心，喝点茶水…准备睡觉时，开始了夫妻之间闲谈。

守孝以来，二口子没在一起过个夜，也好久没有聊聊，联络感情，夫妻已经有点陌生了。不仅仅是情感上陌生，身体上也陌生。

“陛下，今天已除了服，秋季，要招贵女良女入宫选秀吗”

好多年(六年)没有选秀了，一些适龄的宗亲等着配婚呢！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却又温言软语，三十多岁的面容肌肤还颇为细腻，容貌正是鼎盛之时，又有权力在握，气势很强！

她比隆正帝年长三岁，应的那句，女大三，抱金砖。他们这是抱成的金椅！

“不选了。选秀亦看不出个所以然，尤其劳民伤财。女人虽也不是说有千面，但三五面是有的。”

选秀时看到的，恐怕都是别人想让咱们看到的。远不如…暗卫报上来的真实。

皇帝暂时想到这里，收回发散的思维，又对皇后道：“朕明日会让各家大人报上他们府里的适龄女子，让户部登记核实过后，挑合适之良女贵女配宗亲子弟！”

朝廷对于宗亲勋贵以及上下官员的纳妾数量也是有规定的。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大人对于抬丫头为通房为妾，是不报官府的。

这样的婢妾还是奴婢，没有人身安全保障，不似报了官府的良妾，主母也不能处置。

皇后听了皇帝的话，点点头，不选秀，是要节省一大笔开支。

不过，她小心地看着皇帝的脸色，试探着问：“那，今年，后宫…”要不要进几个人？

她倒不是怕了后宫进来新人，而是怕不能够进新人。不进新人，那些娘家有从龙之功的旧妃嫔…

所有的力气尽往她和皇儿的身上使，纵然她有十八般的武艺，也有点招架不住啊。

“后宫啊，进二三个吧，多了，摆着也无甚用处。”皇帝的语气平平淡淡，摸着下巴，一个名字却浮上心头。他微微眯眼，斟酌了一番才如是而道。

又想：后宫的那几个妃嫔年纪不算老，三十来岁，还能用，就不必进多了新人。他不想多浪费了粮食，银钱养女人。

后宫的女人，除了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陪着他睡睡觉，生生孩子，也没有别的大用处。

隆正帝特务实，所以，他好色，但有度。后宫之中，连带皇后这个正妻也才五六个女人。

又因出身关系，个个的位份都不高。这次，倒是可以升升位份！

以往，未登基之前，对于爬床的侍女，他也不拒绝，但往往是一夜承欢过后，什么事情都没有。

侍女还是侍女，该干什么事情还干什么事情！久而久之，原来的端王府里，就没有了爬床的侍女。

没有了特别的待遇，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哪个侍女愿意干这个会遭人白眼的苦差事。

还不如等待机会，被赐给侍卫，将军什么的，不是正妻，也会是个贵妾啊！

“噗嗤…您啊！”皇后一看皇帝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十二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

这样的皇帝，夫君，若是一直保持这样的风格下去，也没什么可让人担心的。

比起先帝，这个，真可称得上是个好丈夫了。

聊了聊，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都感觉亲近了些，似乎是回到了过去。于是，夫妻二人上床敦伦。

素了太久，皇帝很是勇猛，皇后差点招架不住。

其他的妃嫔则听着宫女报皇上去了凤仪宫而心里暗自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别人是正头夫妻，皇帝就是夜夜去凤仪宫，她们也只敢咬牙，话都不能多说一句。

~…~

安良候府，芳和院。

程大爷(程格严)这个世子也刚与妻子敦伦完，夫妻俩收拾好了，又喝水过后，在闲谈…

“大丫头的**院，着丫头婆子们收拾清爽，她明日回府！”世子爷有满足过后的慵懒，精致的眉眼像极了先安良候夫人。

“她留了丫头婆子看着的，谁还能弄乱她的院子呢？”大太太很不以为然，话却说得娇滴滴的，三十岁的成熟女子，正当盛年，有万种风情。

“你用点心。她进宫若得了皇上欢心，又得了一儿半女，府里的好处在后面还多着。

今日，皇上和颜悦色地问我，府上可好，孩子们可好，还问了儿子们的学业如何！

可见，大丫头还是一心为着府里着想，将属于她的嫁妆捐了，换得当今揭过那一篇，也好！

他不打压，我和儿子们才能有出息，才能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那么，不可以换人吗？咱们的瑶琪，也有十三岁了。”大太太觉得当今一表人材，文武双全。实在是个好女婿人选！

“你在想什么？琪丫头下届才能够参加选秀。武将家的小姐们，进宫，怀上了孩子，也不一定生得下来…

你…你给我收起你的小心思。让琪丫头联姻别的勋贵，作嫡妻原配不更好！”

程世子眯着眼睛，声音里带了几分郑重的狠厉。看着眼前的这个蠢女人，若非有几分姿色…

她还真自以为是，以为满府里就她聪明，以为，他当初上了她的钩，吞了她的饵。

“好了啦，我知道了！”大太太见丈夫的郑重，严厉，只好放下那点小想头，不过，女儿做勋贵府邸的宗妇也好！”

程世子翻身倒过一边，没眼看这个妻子，若不是…也不至于娶她个庶女回来做候府的继室。

心想：都怪老太太，当初，这个老太太让他娶江佩瑜，他一时没想透，以为是天大的好事。于是，想尽办法娶了回来…

娶回来了，才知道娶了个烫手山芋。那是皇家预订了的女子…面对先帝的各种手段，他们安良候府有苦说不出。

他和父亲只好昧着良心，牺牲了发妻，与文成候府结仇，换得一时的苟安。

后来，见先帝日益老迈，又一副病了好不起来的瘦弱身体，先太子递橄榄枝，他们敢不接吗？

先太子说喜欢瑶佳，他们敢不答应，让瑶佳去做侧吗？说等选秀过后…也是权宜之计。

当今，后来才递上的橄榄枝，他们已经接了先太子的，还敢接当今(当时的端王)的，怕是嫌死得不够快！

他们父子兄弟之间斗法，臣下们遭秧。可怜，他的瑶佳，他的女儿，怕是一生都难过！

为了安良候府，为了她的兄弟姐妹们，也只能牺牲她。谁让她身上还流着文成候府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