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三六九、大朝国事奏。这本是官员中流行的谚语,今,民间都已经清楚。
来康都敲响登闻鼓,惊天鼓的呼喊着有惊天大冤的人员,都会选在这种日子。
大庆已有的两代帝王,先后一共经历了六回登闻鼓和二回惊天鼓被敲响的震惊,震荡。
因此,每每逢三、逢六、逢九,大庆皇朝自太祖始规定的大朝会日子,皇帝和官员们都不免紧张,忐忑,不知道该不该期待有人来敲响鸣冤鼓。
朝早,官员需在卯时正(六点)至六点一刻到皇宫的宣室殿点卯,宣室殿就是等待宣诏的大堂。
朝会七点正式开朝,午时三刻,也就是十一点四十五分下朝。任何人不得迟到早退。
除非病得起不了床,请假又经皇帝批准过后,方可免于罪责。
凡是在京五品或五品以上的官员均需到朝列班。
其余的小朝会,三品或以上官员到会,这个小朝会,辰时正(八点)才开朝,十一点下朝。无事可奏的,甚至可以不到。
六月初九,大朝会。程瑶佳刚刚起床,运动了一会儿,犹未开始吃朝食,皇宫里,皇帝见没什么大事情,就又丢下了一颗大炸弹。
那就是朝廷今年又不选秀,但是,五品或以上的各家家长,各族族长,仍需上报户部各家各族的适龄(14岁一18岁)闺女…
户部需认真做好登记造册,并核实,不得弄虚作假!这也是个大工程了。
至于,报上去了以后的事情,是选一些进宫,还是选配宗亲,对适龄小姐又有什么要求,皇帝老大一概没说,留下个悬念。
官员们不知道上面的老大又要干嘛,只好又各自在心里玩“猜猜猜”的游戏!好磨心!
在朝的个个官员心里都忍不住在腹诽,这个君上太……太他妈的爱玩,爱折磨人了!
悄悄的忧郁地望一眼御阶之上,哀号:皇上,老大,你靠点谱,行不?
户部郎中段又明也在心里暗自瞎忧愁,乱寻思,“我家的那个黑蛮丫头,难道也报上去?皇上你不搞搞面试…
万一,不小心选上去了,进了你的后宫,吓着了你和娘娘们,你老人家可别怪罪下臣啊!
又或者,你乱点鸳鸯,将我的黑蛮孙女配给了宗亲,别人过后闹着要退货,又怎么办?
我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又没什么靠山,这都朝里的任何一个官员,下臣都惹不起。”
以往,下臣想着,惹不起,躲得起,现在,恐亦是躲也躲不起了。好愁人!
程瑶佳不知道朝堂里的事情,知道了也不会管,管也管不到。
吃过早饭,她方慢悠悠地与外祖母和大舅妈辞别,暂时带着六个丫头,四车行李,在大表哥的护送下,回转安良候府。
程瑶佳看着外祖母的身影,想起了外祖父。外祖父只是在她最初到这府上时,让她见了礼。过后,就一直不曾再见到人。
她也不知道外祖父对她的感观如何,又是否喜欢她。不过,她也并不真的去在意。
别说她不是原主,就是是原主,对于十几年从未真正相处过的亲人,也生不出孺慕之情。
而且,现在的程瑶佳自己也不是一个多么热情的人,本身吝啬于付出感情,所以,她不管,也不奢求得到别人的感情。
她看到大舅妈,又想到了大舅舅,想到夫妻二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那么一股子同情的意味。
程瑶佳自己倒是很平淡,不喜欢也不讨厌别人的同情,怜悯。尽管,她其实觉得这满朝所有的女子都值得人同情。
另外还有的二个舅舅和舅妈带着表弟们各自在外地任上。二舅舅在山东,小舅舅在云南。隔着山长水远的,且不表!
她虽然想起他们,就很羡慕他们那赴任的一路,领略过许多的风光,人情,民俗,但也只是羡慕。
马儿哒哒的行走很慢,马车走到快转巷子的时候,程瑶佳让车夫停下,让紫菱下车请大表哥过来说说话…
江友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表妹落下了什么东西,骑马过来马车边上,停下,好奇地看着窗户,问:“瑶佳表妹,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程瑶佳左右看了一眼两个大丫头,丫头们低下头去,不敢好奇。
她撩开帘子,轻轻地递出去一封信,左手写的。为了不小心落到别人手上,也让人认不出来。
江友东看过了信,意外地看了看表妹,却是点点头,答应了程瑶佳的要求,又将信还给了表妹。
他复又骑马走到最后面,悄悄在最后一辆马车车夫的耳边吩咐了二句话…马车夫点头。
“走吧!”程瑶佳敲敲车壁,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车夫重新扬鞭,开口吆喝一声,驾,马车再次启动,哒哒声,叽嘎声,又断续响起。
程瑶佳慢慢地将收回的信,捏成一团,扔在马车上的水壶里,又盖上盖子,想像着它们被浸湿,浸透,融为一团的景象。感觉心脏不再被揪着,忐忑,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般,轻松许多。
紫菱,紫鸢两个大丫头陪着程瑶佳乘一辆马车,也不知道大小姐找大表少爷有什么事情。
她们作为丫头,不敢越矩,不敢稍微抬头观看,观察。大小姐一双利眼,一直落在她们的身上的。
安良候府开着侧门,马车一直驶了进去,到了二门处,才停下。
程瑶佳在此,于两个大丫头的搀扶下下车,却让二等丫头小满引着三辆马车进去二门,到后院,再下行李。她确须得在此与表哥道别并致谢!
“表少爷真是一路辛苦,护送我们大小姐。这么热的天气…”大管家热情洋溢,满脸堆笑地上前,周到地接待江友东这个表少爷,欲请人进去喝杯茶,“请表少爷进大堂休息,喝杯茶!”
江友东看看树梢上的太阳,掏帕子抹抹汗,拒绝道:“这个季节,是有点热,但早晨,犹觉还好…茶,就下次再喝,祖母等着我呢,我还得回府复命。”
说到这里,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与大管家寒喧完的表妹,心说:复命之前,我还得去看看,那个地方,帮这个胆大的表妹安置三个丫头和一车东西!
“多谢大表哥在府上的照顾和这一路的护送…”程瑶佳见大表哥看过来,盈盈几步上前,款款一礼,真诚地道谢!
“表妹不用客气。你有什么事情,使丫头婆子过府上说一声就是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表哥能帮的就帮了。
江友东记事早,对姑妈还有印象,那是一个很喜欢他对他很好的姑妈,却早早去世,留下来一个表妹…去世前,留给他和二弟一人一个铺子,就为了让他们有零钱使。
程瑶佳点点头,含笑曲膝行礼,感谢表哥的一片心意。送走了大表哥,回转院子。
刚进了**院的院门,春芬赶上前来接着人,禀报道:“老太太说天儿热,她身上不爽利,让大小姐好好歇着,不必过去见礼。
待今儿晚上,候爷和世子爷下衙回了府,吃团圆饭时,一家子人再见礼,叙话。
大太太亦说,三少爷昨儿有些中了暑,她照顾三少爷,亦觉身子不爽利,不便过来看看你,担心过了病气。让大小姐自在着就好,想吃什么,吩咐大厨房就是!”
程瑶佳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长辈的好意,并让春芬跑多一趟,代为回话,“本来回府过后,瑶佳就应该马上去向祖母和继母请安见礼的,既然长辈体贴,做晚辈的心里感谢,领了这一番慈意就是。”
不管长辈们的真心或假意,程瑶佳的心里不在意地想,“你们不耐烦见我,我也不耐烦见你们。这么热的天,一动就出一身汗,各在各的院子里,的确是自在许多。”
回房洗漱了一番,程瑶佳见院子里很正常,卫生也很好。丫头们已经将车上的行李,用具都放进了屋里,便不多管。
她抱着茶壶,将里面的残渣倒在了园子里花树下的窝里,复上土,又在角落里摘几片薄荷叶,清洗干净,混点茉莉花茶,泡着喝。
这样子喝两口,整个人都清爽了,感觉暑气全消。
“小姐,不是四车行李吗?怎么少了一车?还有,夏雨,小圆,小方,三个丫头呢?”紫鸢悄悄地问程瑶佳。
“哦,你问这个啊!”程瑶佳想了想,轻飘飘的语气,仿佛不在意般,看着此时进屋来了的几个丫头,慢吞吞地说道:“夏雨的哥哥求上来,求到了外祖母的面前…
刚好,她也有心回转家去,身契又正好在我那儿,外祖母问到了我,我便同意了她赎身。
你们,身契在我这儿的,如果家里有人来求,想让你们回家,我都会放你们回去,一家子可以骨肉团圆,比什么都好。
不在我这儿的,我也可以代为求求大太太,老太太,让你们一家团聚,也是功德无量。
大庆朝的盛世即将到来,你们可以好好考虑,脱了奴籍做个庶民可以有自由…”行动自由,人身自由,嫁娶自由,哪怕劳累点,生活苦点,吃穿差点。
几个丫头看着大小姐,不知道大小姐是真的如此认为,还是,只是说出来这篇话,故意敲打考验她们一番,个个都严肃了表情,齐齐曲膝行礼,表忠心地道:“奴婢不离开,奴婢们舍不得大小姐。”
程瑶佳看看她们,脑壳痛,不管她们为了什么,她也不勉强,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追求。
“小圆,小方呢?”紫鸢犹不罢休,追根究底,真是不讨喜!
“我怎么知道?”知道也不会说给你听,你这个奸细。程瑶佳心里这么想着,没好气地道:
“她们是外祖父母府上的丫头,暂时指给我用而已。我能管到夏雨,还能管着她们?
至于,行李,不是三车吗?我怎么没有看见有四车…加我们乘的马车一起,四车吧!
我没有收拾行李,主要你和紫菱二个丫头收拾的,少了,我可唯你们是问!”
“是三车吗?不是四车?”紫鸢也不大清楚,也不确定了。早上那趟忙乱的很,她疑惑地看向了紫菱,紫菱也摇头…
在文成候府,候夫人替大小姐整理过二次衣服首饰,摆饰,玩器,收走了许多过时的,又添了许多新款新样的…到底还应该有多少车行李,没有人清楚!
候夫人是大小姐的亲外祖母,不会贪大小姐的东西,且,旧东西换新东西,肯定不如原来的多。
既然大小姐没有觉得不对,那就是对的。
程瑶佳见两个大丫头好像也是糊涂了,不再追根究底,她也就不理会她们。
许多事情,她做为大小姐,可以做,但不可以说。
特别是不能给不忠心的丫头们说,跟她们也说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