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过往的经验，数字破百发生高质变突破，一同诞生的能力和过去记录的事件没有关联的概率占三成。换句话说，数字给你造成的困扰是暂时的，破百带来的收益是终身的，完全值得一试。我们不能只看事物消极的背阴面，更多关注在积极向好的一面。就像我常说的，即便深陷泥潭，也应面朝阳光。”

熊思涛的辩驳，在陈清看来苍白又无力。

原以为学校档案记录下学员数字纹身的详情，如记载事件，增长条件，可能的进化方向以及最终获得能力。

目前看来是高估他们了。

这里有两种假设。

一是学校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统计，以每个人身上两个纹身计算，光是数据采样分析就是海量工程，另外预测这种基于概率学扩展的延伸，得出的评估报告存在偏差，虽然科学上是允许偏差存在的，可一旦公开意味着责任，要是闹出乌龙，损害学校声誉不说，还会招致家长抗议，吃力不讨好的典型案例。

关键词：责任。

另一种可能是信息采集受阻，学生倾向于保守秘密，不愿对外透露数字纹身的信息。因为数字纹身的尴尬部位，也可能是难以启齿的记录事件，甚至很多学生自己都搞不清楚身上数字的具体含义以及触发条件。

生活中向来不缺这样的糊涂虫，无论品种还是数量都称得上繁荣昌盛。

关键词：隐私。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校方的问题。

既然每个学生都有数字纹身，那么开发数纹，释放潜力理应是教育工作的重点。

学校的办学方针有待商榷，起码在陈清看来是这样的。

话又说回来，既然熊思涛什么都不知道，他又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谈话到此为止。

得到的信息超出预期，继续深入，除了暴露没有意义。

至于去医院检查，一开始就没这个选项。

这种时候，换作热血少年应该大喊：

“老师你根本不了解我，

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

我对于你来说只是升迁的工具罢了，

我每天被周围奇怪目光环绕，你知道我有痛苦吗？”

诸如此类抱怨，用丰富的情感发出内心的咆哮，配合夕阳下的奔跑。

压抑与迫害，名为氛围的怪物正摧毁少年脆弱的心。

那画面，极富冲击力，足以令熊思涛心灵震荡。

但，纯爷们能干这事？

“我，好失望。”

默默留下一句，然后鞠躬，走人。

带着落寞的背影渐渐远去。

是的，陈清很失望，对老师，对学校，对福音学院奉行的理念，在这里说一声失望。

九十九迈向一百，如鱼跃龙门，如蛟龙蜕皮，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一歩，那么事先该有的准备在哪里？

没有！

陈清面部数字达到九十九，没有受到特殊关照。

没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需要注意什么，准备什么。

如今数字消失，有人急不可耐的跑出来挥动思想教育的大棒，嘴里高喊着弥补，纠正，向阳光，重塑世界。

别开玩笑了，一群哄小孩打针的骗子。

真是一句都听不下去。

可毕竟陈清不是学生了，身体是灵魂不是，没必要向熊思涛发泄情绪。

站在成年人的视角去思考其中原因。

无非是控制成本。

福音学校数万学员，精耕细作负担过大。散网式培养，数量堆质量更符合实际。

高基数往往代表着高容错，代表着低风险。

通过局部筛选，快速过滤潜力股，然后微观调整，集中资源升级产品，打磨标签，可用之才正式出炉。

任务完成，计算投入产出，有的赚都不一定。

淘汰率多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合格率，百分之百，完美报告。

这种减少干预，自由发展的教学模式美其名曰快乐教育，实则是刀耕火种，野蛮至极，偏偏深学生家长欢迎，包括原陈清也不例外。

课少事少作业少，省钱省力省时间。

换谁谁喜欢。

换到学生视角，同样没理由责怪熊思涛。这位老师敢于在事后主动挺身而出，已经冒很大风险，至于其他问题，大环境如此，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

不指责，不赞同。

就是不喜欢，单纯发发牢骚。

学校有自己的一套审判标准，陈清某项指标没过关，所以惨遭遗落。

并非不够优秀，而是压根没过合格线。

换句话说，脸上数字达到九十九也没多了不起，起码没有达到收获重视的地步。

想必先前有大批九十九的学员打了水漂，使得学校改变策略，等数字破百再做评估，那样看走眼的风险低一些，效率也更高。

正是在缺少引领的情况下，独自尝试数字破百，某个关节点疏漏，导致不可控的状况发生，然后，然后就换人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当下宽松自由的环境，不正是陈清所希望的咸鱼天堂么。

“造新水，是这个没错吧。奇怪，怎么出来的全是玻璃水广告？”

“哪个叫复遮液的东西，是一种化妆品吗？祛斑美颜，使肌肤保持亮白，这都什么鬼！”

“还是一个，散石碧灵？倒是听过铁皮枫斗，应该叫三室一厅更顺口些？我滴无量师尊，您这头熊是哪个名山大川里走出来的，普通话忒标准了。”

回家的路上，陈清用手机把从熊思涛那偷听来的几种药水名字挨个搜了一遍。

当务之急是优先解决脸上数字消失问题，满足好奇宝宝们的好奇心，可搜索结果千奇百怪，从洗涤灵到碳酸饮料应有尽有，各种广告加购物网站链接层次不穷。

最气人的是一篇号称创新秘药的配方，付费点进去一看，教人做菜的。

查了半天硬是没找着一条有用的信息。

“真坑，和前世一个德行。在搜索引擎上寻求禁物下落是否搞错了什么，放任意世界线都超魔幻啊。”

“清哥，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方重明如同雨后春笋，突然从地里窜出，横在路前。

“搞什么啊！多大人了还扮鬼吓人。”

两人差点撞上，好在陈清反应机敏，将好躲开，受到惊吓，嘴里不免发出牢骚。

方重明很无辜，明明他就站在原地等人，一动没动，陈清走路光顾看手机直接撞上来，怎么反成他的不是了。

好委屈，但不能说。

谁让他有事求陈清呢。

只好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

“清，我等你好久了。”

这家伙，铁憨憨。

偏偏是自己的死党，性格又出乎意料的好，赶不走，骂不跑，想保持距离当永远的路人甲，可无意间又做了加深彼此羁绊的蠢事。

如今有了共同的秘密，这辈子想切断联系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