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非第二次来到后门保卫厅的时候,情况有些尴尬。
张大爷正拿着本棋谱在看,很明显,刚才一系列的羞耻让他暂时找回了一点学习的本能,然后杨非就悄然无息到了,张大爷突然抬头一看才发现杨非已经到了跟前,下意识地将手中棋谱参杂在桌上一堆书里,他装作毫不在意,他想让别人知道下棋只是个众多副业中的一个而已,他输了棋局并不觉得会怎么样。
很明显,他的举止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有事?”张大爷硬生生问道。
“嗯。”杨非点点头:“确实有点事,找张大爷你,再浪费你一点时间。”
“成,啥事,您说吧。”张大爷态度稍稍缓和了些,满怀得意地回答道,说实在的,刚才让杨非虐的够呛,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一听杨非要找他办事,这就对了,怪不得刚才找他下棋来着,原来是套近乎啊,这才有点学生的样子嘛。
毕竟他张树生再怎么说,那也是扼住合大数万学子咽喉的男人啊!
杨非有点迟疑,这话实在是很难说出口,难道要正大光明的,刚才虐你并不爽,这不,再来虐你几局。
杀人才不过头点地啊,这么欺负人,杨非也怕被张大爷扼住咽喉……
“额……其实,我还想再向你讨教几盘棋局。”杨非扭捏道。
这是要干嘛?没完没了了是吧?
张大爷听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哽咽了,他还以为杨非要求他办事,要利用他后门为数不多的正经保安的身份干点什么,比如说找失物、找宠物、发布消息、乃至于半夜溜出门私会什么的,没想到竟然又要来羞辱自己。
还有杨非说的“讨教”,这像是人话吗?有弃一子来“讨教”的吗?
“小子,一边凉快去,没工夫陪你疯啊!”张大爷一看见杨非就气不打一处来:“还说什么‘讨教’,我认输还不行吗?!你不要欺人太甚。”
“没有,咱们棋道中人,相互切磋切磋嘛!”
水平相近的叫切磋,水平差太多的叫找虐,你怎么不见郭小四找姚日月去切磋篮球啊?
“我一分钟几十万上下,有这闲工夫陪你玩吗?看守学校后门你知道是多重要的工作吗?我跟你说我学校教导处有人知道吗?再纠缠一会带你去教导处,等着挨处分吧!”
保安处这不是人干的活,尤其是后门这里,人多的时候拥挤踩踏,或者有人随地乱扔垃圾,张树生上前说两句,现在的学生都不爱搭理他的,事情闹大了张树生就搬出来教导处,保准有效,于是这一次,看杨非来者不善,直接搬出了教导处威名。
“张大爷你竟然在教导处都有人?厉害啊!”杨非不知是何情绪附和道,他教导处也有人的啊,而且是结拜大哥。
不过这事本来就不是多大个事,犯不着闹到教导处去。
“那当然,不然后门这么重要的地方能交给我?”张大爷问话的时候很气宇轩昂:“知道怕了吧?小子你是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字?”
“哦,计算机学院,动画设计专业,杨非。”杨非回答的却很淡然。
张大爷点点头,动画设计有的学校归为美术学院,因为那确实需要蛮多有关美感的思维,不过合大确实奇葩了点,竟将动画设计归到了计算机学院,据说是为了中和“学计算机全是死宅男”这一现象以及男女平衡问题,至于杨非,这个名字普普通通……
等等,他刚才说的是杨非?
杨非?该不会是那个杨非吧?
可他说的就是动画设计专业。
而且这么变态,精神好像有点问题……那就是了!
张大爷的眼神很迷离,有可能是认出自己了,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只不过杨非没兴趣猜了,直接了当点头:“没错,就是我。”
杨非这个名字,在合大就是一张通行证!
张大爷沉默了。
教导处,也不用去了。
杨非很无奈,小声说道:“张大爷,我是真的想和你切磋切磋,顺带交流交流经验,你就别多想了。”
张大爷把屋子里打火机收拾了,电热炉藏的远远的,用疯了一样的表情看着杨非:“杨非同学,你再不走,我……我就报警了啊!”
喂,你自己不就是保安吗?
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不过杨非还有杀招要出,他平静的看着张大爷:“我能让你变得更强!”
“村子里全都在叫你臭棋篓子,从今天起,这个名号将离你远去。”
“反过来,该你叫他们了……”
杨非的话语一句一句说的很慢,就像是魔鬼的诱惑一般。
果然,没过一会儿张大爷回来认真的审视了一下杨非:“真的?”
“那当然!”
张大爷面色复杂了起来,扭扭捏捏的说道:“如果真能让棋艺变好一点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话说你小子年纪不大,懂的还挺多。”
杨非知道有戏,赶紧点头:“也就多了解那么一点点,共同进步,共同进步……”
两人又一次来棋盘左右对坐。
气氛有些别扭,张大爷这么大的人要向一个晚辈学习,也怪难为他的,杨非对张大爷的窘态视而不见,岔开话题问道:“知道象棋开局二十三式走法吗?”
“不知道……”
张大爷回答的直接了当,不过杨非估计他是不知道整个分类,对于一些主流招数,比如他刚刚才用过的当头炮以及卒底炮等等,张大爷肯定是知道的,继续简单介绍说道:“二十三式,其实是整个棋局走势的笼统规划,有当头炮、飞相局、起马局、上仕局、卒底炮、巡河炮、边马局等等……不过不用细致研究,按作用来分大致种类无非就是起炮、起马、起车、以及暂时用于防守的飞相上仕,摸不清对方底细就先卒子探路这些。”
杨非坐在小板凳上口若悬河,将起手势一个一个给张大爷演练了一遍,简单介绍了优劣,说道:“其实象棋起手势说重要也重要,却没围棋那么重要,记得见招拆招,一边应着对手思路走,别出差错,一边在暗地里布局即可,说实话,跟你上手的那几局,不是我吹牛,要么你豁出去换子,要么,你在我这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来自张树生的转账,+145元……”
系统提示终于来了,没枉费杨非一片赤诚之心,同时让杨非明白,传播棋道,绝对是可行的。
不过这玩意光说不行,象棋最讲究的是布局,讲究走一看三,光说是不行的,杨非试探性地问道:“光说不行,得练,要不再来两盘?”
张大爷靠在摇椅上微微摇晃的身体不露痕迹地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眼窗外,若无其事道:“也行,那你让一马……”
杨非彻底傻眼了,天底下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现在可是在教学啊,让马什么意思,无奈只能苦笑道:“行,行,随你。”
于是,一场奇葩的棋局开始了。
下的好好地,杨非忽然就叫停了,开口解释道:“哎哎哎,注意看你的炮,要被我踩了!”
张大爷低头一看,这不还早着呢吗?结果杨非在棋盘上一摆弄,掐卒踩炮,这也要管,那我不要卒子不就行了吗?张大爷琢磨不出这意思,直接舍了卒子,结果杨非吃了卒子后还不收手,再进一步,相和车二选一。
杨非笑着继续说道:“三七位的卒子最要紧,没了等于半边棋盘空门大开,就算舍卒子,也应该在侧面多放点东西……”
……
这一盘棋下的时间很长,杨非并不着急取胜,一直在步步为营地设置陷阱,就等着张大爷自己跳进来,等上当之后,杨非才告诉他自己的布局,并且准许他悔棋,讲一些应该注意的地方。
悔棋一时爽,一直悔棋一直爽!
一开始悔一步,到后来悔三步,再到后来,最高悔了七步之多。
结果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棋盘上还是满满当当的棋子,张大爷神情越来越不耐烦,一会这出错,一会那出错,一会要收缩防线,一会要扩大进攻,杨非的声音就如如同苍蝇一样嗡嗡在他脑海中乱飞,烦都烦死了。
“咳咳”杨非咳嗽两声,呵斥道:“老张啊,下棋要专心啊,要学习,学习,懂吗?”
“来自张树生的转账,+103元……”
呵,果然不专心,刚才最高贡献可有四百来着……
张大爷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小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很刻记来着,要不咱休息一会……”
根据系统的提示来看,杨非脑中有一个大致的曲线,深刻摇头:“不,你并没有!”
……张大爷快哭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的?
杨非也快哭了,你就不能好好用功学习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杨非挠挠下巴:“实在不行的话,只有鏖战到天明了。”
张老头彻底傻眼了,自己造的这是什么孽,当初鬼迷心窍怎么就答应杨非了呢?
…………
这个夜过的分外漫长,许久许久之后,某人才伸了个懒腰离开。
而某人躺在地上,仰望天空,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