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了承乾的手往青雀屋里走去，自我搬到议事处便将议事处东边另一间厢房收拾出来给青雀居住。

我带着承乾进青雀屋子瞧着称心正在青雀屋里，拿着布老虎逗弄着刚睡醒的青雀，见着我和承乾进来忙起身行礼。

我瞧着桌子上摆着几样果子，其中有一碟子金银双生夹和白银玉露糕笑道：“今日是谁有心，知晓我和承乾要来瞧青雀特意备上金银双生夹和白银玉露糕。”

乳母春娘笑道：“回王妃话，是称心嘱咐小厨房做的，他说世子去王爷那交功课前来瞧过四郎，只是当时四郎乏睡，等世子回来必是要来瞧四郎的，所以金银双生夹。”

我拉了称心的手问道：“好孩子，那你怎么又知道我会和承乾一起来？”

承乾小孩子心性见我和称心说话一手拿了金银双生夹一手拿了布老虎逗弄青雀。

称心狡黠一笑，宛若一只稚嫩的小狐狸：“我方才瞧见郑良人在议事处候着，盛装打扮还带了个十字攒心的食盒，想着王爷已有一年多没进内府，王妃必是会避开郑良人的。”

“小厨房是日日备着王妃爱吃的白银玉露糕的，所以便一并取来。”说着端了碗黑米牛乳羹给我：“还请王妃用一碗黑米牛乳羹。”

我接了黑米牛乳羹在手，瞧着在一旁玩耍的承乾和青雀，青雀如今正在牙牙学语，瞧着承乾手里的果子和布老虎张嘴笑道，露出一口乳牙：“哥哥、哥哥、大脑斧。”

承乾见他心急想要布老虎，将手里的布老虎给了青雀：“青雀乖，哥哥给你大老虎，等你大一点哥哥带你去骑马，去看真的大老虎。”

我瞧着承乾和青雀二人兄友弟恭极是和谐，我突然想起，在太子和世民幼年时期，他们是否也曾这般玩耍。

那时他们还是唐公李渊家的郎君，不是人前荣耀的太子和秦王，也不似如今这般生疏。有时候不知道是时间冲淡了兄弟之情，还是权势迷了双眼让人忘了兄弟之情。

我扶了扶鬓边的海棠花，突然想起玄霸，若是他还在，又会变成什么样？

夏日，太液池里的荷花都开了，太子妃筹备了场赏荷的雅集邀请众人参加，我本不欲参加但心里惦念着玉妍和丽质便应承了下来。

待得宴会那日，我着了王妃服饰往大兴宫太液池去了。因是太子妃的赏荷雅集，众人都早早聚在太液池旁，太子妃和慕容萱姗姗来迟。

太子妃穿了件宝石蓝绣牡丹花的宫装，满头的金器，看起来雍容华贵。

慕容萱并未十分打扮只穿着一袭浅紫色无暗纹的宫装，堕马髻上除却绢花只一枝珍珠步摇，长长的珍珠步摇流苏在她耳边摇曳着光芒衬得她越发顾盼生姿。

我仔细一瞧，太子妃虽然华服在身但终究是红颜衰老，细细想来，太子妃比我大十四岁，而慕容萱比我小四岁。

太子妃仿了魏晋时期的风流，沿着荷花池摆下宴席，仿曲水流觞之乐，珍馐美食沾染上了荷花的香气，让人觉得仿佛在食荷花。

杨圭媚举了只玛瑙酒杯在手，醉熏着一双媚眼说：“还是大嫂心思奇巧，仿魏晋曲水流觞之风，又能赏映日荷花。”

太子妃扶了扶鬓边的赤金凤穿牡丹步摇，听见杨圭媚这样说笑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是慕容娘子心思奇巧想了这法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下首的慕容萱只拿了扇子遮了脸，并未得意张扬。

我听着下首不知哪家两位娘子在私语：“这便是长安传言的慕容娇女，如此美貌，难怪能得太子欢喜。”

其中一位穿了鹅黄衫子的说：“太子斩杀了刘黑闼归来，长安人人夸赞太子神勇，谁人又能说得慕容娇女。”

我听着她们讲话心里烦躁，见左右无人见我便携了绿绮离席。

我拿了象牙柄的扇子遮住傍晚的阳光，看着薄如蝉翼的扇面上的兰花微眯着眼睛：“虽是太阳西下这日头还是有点毒。”

此时身后传来杨圭媚的声音：“嫂嫂怎么离席了，我还想和嫂嫂喝一杯呢。”

我转过头瞧见落日余晖下的杨圭媚，她有些薄醉，白玉般的脸上有着薄薄一层赤色，越发显得她媚眼如丝，千娇百媚。

她一手执了象牙柄画凤仙花的团扇，一手执了一朵含苞的荷花在手跌跌撞撞的朝我走过来，一不小心栽倒我的怀里：“他，还好么？”

我扶起假装醉酒栽倒在我怀里的杨圭媚，替她扶正了鬓边戴着的攒珠花赤金九转累丝的步摇：“在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有何不好，只是他的心不在这长安城里你是知道的。”

杨圭媚勾着一双媚眼，涂了赤红蔻丹的手指甲摸着我耳边的红宝石坠子：“嫂嫂年轻貌美，正当盛年这红宝石与嫂嫂不合时宜，我想着嫂嫂还是戴白玉的好看。”

正说话却听见后山坡有男子声音传来：“媚儿，你在和二嫂说些什么？”我扶着杨圭媚的手一同看向后山坡。

只见山坡上立着李建成和李元吉，李建成穿了一身团龙纹玄色夏装，李元吉则穿了身枣红色暗纹夏装，他二人一黑一红站在夕阳下看起来甚是打眼。

我见了他二人忙依着礼数行礼，杨圭媚却将手里的荷花塞到我的手里。

她走到李元吉身边，伸出自己戴了赤金红宝石戒指的手：“我瞧着二嫂嫂带着对红宝石的耳坠子觉得好看，只是细细瞧了她的红宝石不如我的红艳。”

李元吉宠溺的拉住杨圭媚的手，细细瞧了她的赤金红宝石戒指，又看了我一眼轻蔑一笑：“你这红宝石原是大哥给的，戒指耳坠子和头冠一套下来价值连城，怎是别人的能比的。”

我听他这样说只觉得手心潮湿滑腻似要握不住手里的扇子和荷花。

李建成见状笑道：“许久不见二弟妹了，你也该多进宫来，萱儿总是念叨着这宫里日子无聊，你们是自幼的姐妹，无事也多来陪陪你妹妹。”

李元吉冷冷一笑：“哥哥说什么姐妹，二嫂嫂不过是藩王的王妃，慕容娘子是太子宠妃，以后最低也是个昭仪充容，二嫂嫂见了她是要行礼跪拜的。”

我听李元吉这样说只觉得夕阳的余晖炙热的扫在我的后颈上，我跪拜在那里只觉得后背粘腻，衫子湿透了黏在身上难受得紧。

杨圭媚挑了挑自己的柳叶眉：“三胡，我有些醉了，你陪我去醒醒酒。”说着便要拉李元吉走。

我见杨圭媚为我解围心下松了一口气，可是李元吉却不依不饶：“媚儿你是醉昏了头了，太子在此训诫臣下妻妾，就算是你醉着也得陪着。”

杨圭媚一张俏脸收起笑容，慢慢站直毕恭毕敬的立在那里。

我跪拜在那里不知如何解这困局却听得慕容萱的声音：“两位王妃离席久久未归，我原以为是得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出来一瞧却是太子在这说话。”

慕容萱有些薄醉咬着帕子立在一棵垂柳下。太子见了慕容萱宠溺的伸出手来，慕容萱乖觉将手放到太子的手里：“太子怎么立在日头下面，这虽然已是日薄西山，但还是莫要晒着。”

太子拍了拍慕容萱的手：“我正和你姐姐说，你在这宫里寂寞让他多来陪陪你。”

他举着慕容萱手说：“你手上这赤金缠丝并蒂莲花的白玉臂钏我瞧着不错，是前日蓝田新进上来的好玉。”

李元吉冷冷一笑：“我觉得慕容娘子这块赤金缠丝并蒂莲花的白玉钏是极好的，比二嫂嫂常年戴着的那块蓝田白玉素镯好的多。”

慕容萱妩媚一笑：“这太子手里的东西自是旁人比不得的，我这姐姐自小便是朴素的人，常年戴着这素镯子我瞧着也是简朴过了头了。”

说着她半是撒娇半是痴傻的说：“我前儿得了块极好的料子想给承义缝件小衣裳，只是这衣服上的云纹我总是绣不好，太子，我这姐姐女红做的极好，不如让她去教教我。”

李建成笑道：“这宫里那么多绣娘，哪里就用得到你来亲自做衣裳，我一会让绣娘绣个十件八件送到你那去。”

慕容萱蹙着眉头半是痴傻的说：“我前日做梦梦见我那死去的阿娘，她说她是没缘分见着承义的，只嘱托我缝件小衣衫给承义。”说着竟滴下泪来。

太子见着慕容萱这般矫情心生怜惜：“既是如此，你便和弟妹一同去绣那云纹。太子妃那里我便说是我让你和弟妹一同去为承义缝绣衣裳祈福。”

慕容萱见此拉了我起身，搀扶着我笑道：“好姐姐，劳烦你去我做会绣娘，替你侄儿绣件小衣衫。”

她见我跪的久了走路不稳，稳稳的扶住我小声叮嘱：“姐姐扶稳了，切不要让人看出来，秦王日子已经够艰难的。”

我听慕容萱这样说，恐生事端，咬着牙尽力走稳，尽力让人瞧不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