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一章 阿史那忠(1 / 1)喵爷十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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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娘紧紧抓住我的手哀求道:“皇后娘娘,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人,我虽不是太子的生母,可一言一行莫不是为了太子着想,还请娘娘帮我进言,让圣人收回成命。”

我瞧着倩娘死性不改,依旧想着为东宫增添陈设,心中恼火,却稳下心神拿帕子擦拭了她的泪水:“你得罪了太子的师傅,惹得朝臣不满,还是出宫安享余生的好。”

倩娘听我拒绝,不由得咬牙切齿的留下泪水:“娘子,我自问对太子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要将我赶出宫去。”

我听她这样讲,不怒反笑:“倩娘,我和承乾并不是赶你出宫,而是给你殊荣。承乾自小是你奶大,你们母子感情自是深厚,如今已是万全之策。”

倩娘不解问我:“可是太子是储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与尊荣,我为他求富丽堂皇的宫舍。替他训斥对他不敬的朝臣,有何不妥?”

倩娘是愚笨的妇人,不知太子虽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与尊荣,却也拥有着巨大的压力,千百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千万百姓的生计更寄托在他的身上。

我摸着肚子,斜倚在榻上瞧着倩娘,她此时不知自己为何出宫,更不觉得自己有何错误,整个人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飞,乱碰。

我耐下性子,伸出手拉住倩娘,让她坐在我的身侧:“圣人前些日子为着给太上皇修建大明宫,刚被魏征上谏劝阻,说是劳民伤财,不得已暂停了大明宫的修建。”

倩娘听此捂着嘴巴惊讶道:“圣人是九五之尊,魏征是罪臣,如何可以如此对待圣人。”

魏征自李建成死后便归顺了世民,世民问他当日劝诫李建成诛杀自己的事情。不料魏征却坦荡承认,并言明李建成若是早听他的进言,不会落得身死玄武门的下场。

世民极为赏识魏征的胆识和忠心,不仅留下魏征一条性命,更对他委以重任。世民广开言路,魏征直言敢谏,君臣二人倒是和睦,魏征也从罪臣,成了朝堂上的重臣。

我冷冷一笑,竟后悔将这种无知妇人放在承乾身边多年,还好承乾伶俐,身边师傅教导有方,避免承乾误入歧途。

我笑道:“魏征如今是重臣,早已不是罪臣。世民为尽孝道修建宫舍都被言官议论,更何况你斥责太子师傅,总是嚷着要增添东宫陈设。如此,不如出宫安享余生。”

我示意绿绮捧出一匣子珍宝首饰给倩娘:“这匣子珍宝首饰是我的心意,除此外,承乾在离大兴宫最近的地方为你买了一座府邸,便于你进宫探望。”

倩娘心知此事无力更改,只得接了匣子走了。她出了宣政殿竟去寻了承乾,苦苦哀求不愿出宫。可巧太上皇召见承乾,承乾得意脱身,称心则留下来百般劝了倩娘。

绿绮将此事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心中烦躁,一下子摔了面前的茶盏,带着几分怒气,既气倩娘的无脑,更气自己选了这样的人做了承乾的乳娘。

红宇忙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恐慌我伤了自己,又提醒道:“今日,贵妃在上林苑见婿,请了皇后过去一同掌眼,如今快到时辰了,还请皇后收拾停当往上林苑去。”

因着是见外男,又是替贵妃掌眼女婿,我便换了朝服往上林苑去了,我大腹便便穿了繁重的朝服,待得到上林苑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韦珪忙亲自扶了我坐下,此时,杨吉儿和燕雨菲、郑淮叶早早便到了,因着是韦珪见婿,韦尼子便也一早到了,此时正在和李灵儿私语。

李灵儿今日一袭湘妃色千瓣桃花的襦裙,外罩鹅黄色的外衫,佩戴了我送的那套粉色蓝田白玉的首饰,整个人看起来灵动活泼,却又不失县主的威仪。

我方坐下一会,阿史那苏尼尔便到了,他方才与世民议事完,还穿着枣红色的朝服,带着几分急促和紧张。

他是突厥人,身材魁梧高大,看起来孔武有力。一张圆脸被西北的风沙晒成古铜色,他的眸子明亮,就像草原上飞翔的雄鹰的眼睛,高且挺的鼻子,给他多添了几分英气。

阿史那苏尼尔是不同于长安男子的雄武,带着西北的风沙和草原的清香而来,让人觉得耳目一新。我瞧着李灵儿白皙的面容慢慢染上红晕,心里知晓这事算是成了。

我望着阿史那苏尼尔,看着他英气的面容笑道:“如今改了汉姓,着了汉族的衣衫,看起来竟与长安男子一般,只是这气势依旧像极了突厥男子。”

阿史那苏尼尔听我如此说,笑道:“史忠一直爱慕长安风采,如今得偿所愿,改发易族定居长安。”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杨吉儿嘲讽道:“我原以为突厥人都是三头六臂未经开化的野人,今日见了史忠,倒是觉得这穿上了汉人的衣衫有几分相似,只是……”

她飞斜着双眼,带着几分挑衅说道:“这突厥人还是突厥人,一张口便漏了馅,还是那股子野人味。”

她此话一出,史忠古铜色的面容带着几分难堪,韦珪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上也收起了笑容,带着几分尴尬。

韦尼子紧紧握着李灵儿的手,带着几分怒气说道:“淑妃娘娘此言差矣,如今史忠已是大唐的怀德郡王,又被赐名史忠。淑妃一口一个野人,是否觉得圣人此举不妥。”

杨吉儿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击。只得带着怒气取了一块白米糕吃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韦珪带着满意的笑容开了口:“今日我备了些汉族的吃食,不知义节你是否吃的习惯,这碟子荷花酥,里面裹得是今日新磨的豆沙,你尝尝可喜欢?”

李灵儿会意,亲自捧了那碟子荷花酥给史忠,史忠依着礼数取了一块入口,我瞥见他眉头微皱却依旧面带笑容夸赞:“这荷花酥做工精致,里面裹着的豆沙细软香甜,却是极好的果子。”

荷花酥是拿酥油和面做的面皮,里面裹着的豆沙,是拿红豆煮熟后,加了白糖细细碾碎的,最是甜腻。史忠吃惯了牛羊肉,又是男子,吃了必定是不适。

我见史忠如此,忙让绿绮端了醴酪给他:“义节一路走来,想必口渴,尝尝这碗醴酪,也好解了劳累。”

这醴酪本就是鲜卑族的吃食,只是经过改造更加适应汉人的肠胃,不过就史忠目前而言,可谓是一碗甘霖,他带着几分克制几口喝完了醴酪。

韦珪瞧着史忠欢喜,便借口更衣走了,希望留着空闲给史忠和李灵儿独处。杨吉儿方才吃瘪,一看可以离开便忙不迭的走了,她这一走,燕雨菲和郑淮叶便也走了。

我和韦尼子瞧着在花丛中漫步的史忠和李灵儿,感叹道:“你瞧他们二人倒是般配,一个是年少有为的郡王,一个是正当妙龄的县主。天作之合大概说的便是他们。”

韦尼子看着他俩竟出了神,带着几分歆羡和回忆过往的甜蜜说道:“是啊,最好的年纪遇着相伴一生的人,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望着韦尼子姣好的面容,想起那日她在佛堂祭拜,心里明白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少年郎,只是她的少年郎早已在最好的年纪离开,留她一人悲伤。

史忠不过和李灵儿说了几句话,便被世民召回了宣政殿,我与他同路,便一同往宣政殿走去。

我瞧着他古铜色的面容,带着突厥人习性的动作。突然想到,若是留在突厥,与当地男子成婚,我的孩子也该如史忠这般。

我问史忠:“可是习惯长安的风水,吃得惯长安的饮食。”

史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得体的答道:“义节一直钦慕长安的风土人情,如今得以定居长安,倒是件极好的事情。至于吃食,时间久了自然习惯了。”

言语间,世民派人催促史忠议事,史忠便匆忙先走了。我望着他魁梧的背影自语道:“换了汉族的姓氏,着了汉族的衣衫,谁又能知晓他曾是突厥人。”

时间久了,改了突厥的习俗,学着汉人习性,吃着汉人的食物,便就是汉人了。此间再无阿史那苏尼尔,只有史忠。

就像世间再无阿史那兰,只有长孙观音婢一般。

不知午夜梦回,史忠是否会想起自己在突厥的日子,在大漠驰骋,在草原牧羊的日子。喝惯了蒲州酒是否会怀念马奶酒的滋味。

一旦选择离开故土,在他乡谋生,便是改了乡音,变了习俗,融入当地的生活。

至于曾经在故土的一切,便都回不去了。所谓落叶归根,可是树叶被风吹的太远,便再也回不去了。

我抬起头,看着朱红色宫墙围起的湛蓝色的天空,夕阳西下,鸿雁高飞。一如我随着李氏再次进入长安那天一般。我突然想起,我已经忘记突厥的话语如何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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