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济那边也是早早的筹备着,拟定的四月初十的日子,初五就有宫内的太监沿途核查安排,又有巡查地方总理关防的防卫使带着一干侍从巡查各处下榻的驿馆,设置关防,维护治安。更有礼部下派到地方的官员管理着当地属官协同办事,将临街的房舍尽数做了新的修缮。
南济王上也派了颇有权位的苏公子按照既定的路线亲至秦戈尔河这边的鲁元城,礼作相迎。
次日清晨,秦戈尔河畔的鲁元城,已是帐舞蟠龙,帘飞绣凤,街道两侧皆是焚着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悄的无一人走动,官府内歇息的苏纪白并不着急,只命随行的太监在外时刻照应着,自己则斜倚在榻上,品着从京城带过来的果干。
忽听有马蹄声踢踏过来,接着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夹杂其中的拍手声,在场的人是都明白了,知道是护送大苍公主的车驾已经驶进了国界,个个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谨慎有序的办理着属于自己的事务。
半刻里仍是静悄悄的,顷刻间才见两个骑马而来的内务官,两人的马速并不快,一踢一踏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完全相同,不禁惊叹两人间的默契,毕竟即使有赖于先前的训练,能达到这样的完全吻合,也是极为不简单的。
但这样整齐的踢踏声并没有在观者的视线中长时间的停留,两人一致在内城门前伫马,快速的牵马分至城门两侧,恭敬的垂首而立,紧接着又是这样两人两马的组合,总共进行了十二对放停了下来。
这时城中的人已是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礼乐声,一对对的绣凤旌旗,一柄柄的稚羽宫扇,又有四人成组,十六人成队的宫女,提着銷金焚香镂空宝球炉自后而来,紧接着又过了一柄七凤绕球纹绣黄伞,伞后跟着执事的太监,手捧镶金绣玟花字托盘,盘上呈放的正是两国间签订的和亲文书,自此,方见由八个太监抬着的金顶鹅黄绣凤鸾舆,缓缓而来。
待那八个太监将这静定绣凤鸾舆抬到街巷中央,随行的鼓乐也就在这一刻停止了。街巷,似乎又回到了寂静之中,忽见迎亲的队列中有一人出来高声请贺,立在鸾舆前的太监才手捧贺书走到了队列的最前端,将托盘恭敬的举到眉间,递到牧也手中之后又是恭敬地退了下去,对侧请贺的人在贺礼的颂词说完之后就回到了队列之中,这时出来的是位年逾五旬的老者,而后又再请苏纪白,与牧也互行了国礼,才将文书递交了。
待一切的礼仪都行完了,才有宫女回到了凌云的鸾舆前请她下銮,在一众的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到官设的内室更换了衣裳,换乘了轻便的小轿往京城里去了。
待到了晚间,小轿才停到了歇脚的驿馆,凌云从轿上下来时,牧也正倚在门边等着她,这时弯起的唇角一笑道:“等你很久了。”
凌云笑笑却没有应声,牧也看着身侧的丫鬟接过凌云脱下来的披风,道:“饭菜都准备好了,你进去吃就行了。”又与后面进来的苏纪白见了礼,大家都往里走了,她却一点都不着急,悄悄地放慢了脚步和后面的桃笙说道:“你晚间的时候,关照一下杜家的姑娘。”
待用过了晚膳,宁静的月色下仍有许多空闲的时间,苏纪白让侍者将堂阁前的帘幕挑起,又吩咐着将堂中的八仙桌抬到窗前,自己则端了矮凳,招呼着牧也和凌云一并来坐,凌云本是觉得这样的行为有违礼法,起身欲走,却耐不住苏纪白吹说的乐趣,半推半就的也就坐了下来。
那晚的月色谈不上美,三人干坐着总会有些无聊,苏纪白便让侍者取些酒来,不想平整的石板地竟也险险地将他绊了个跟头,人虽然没有亲密接触地面,手中的酒壶却以完美的弧度在空中飞掠而过,直直地想桌心飞去。凌云慌忙的用袖子去遮掩,不料下一秒,她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双纤纤素手稳稳地接住了飞起的酒壶,她微微发愣的神思却是在苏纪白鼓掌的大声称赞中被强行打扰的回到了现实之中。牧也浅浅一笑,借着手劲儿将三人面前的酒杯尽数填满,她看也不看极度慌张的侍者,只是说道:“你下去吧,下回注意点就是了。”
那侍者听她这样说,才勉强的算是捡回了自己的魂儿来,连连称谢,拿了酒壶打算退下。
苏纪白却忽然扬声道:“再打一壶新酒来。”
牧也笑劝道:“少喝些吧,明日一早就要赶路呢。”
苏纪白并没有接她的话,笑道:“反正时候还早呢,不如取了纸牌来玩呢。”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输了就罚酒喝。”
凌云多少对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应付不来,但好像很有兴趣,主动接受洗了牌。
后面的话语因为牧也的神思混沌也就有些记不太清了,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也不知那一句触及到了情感,苏纪白透过窗纱望着无际的夜空竟是低声叹息,:“是呢,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是因为你不喜欢而不去做的。”
没想最后竟然是有些沉重了,一场牌打的似乎是触及到了各自的情感。
牧也瞧出桌上的氛围已有些奇怪,便也就借机劝说着让大家去睡了。
如今回想着,和则怕是在远赴边界奉旨处理贸易事务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了,正巧赶上开崇帝赋予的机会,再到边界汇同格鲁尓王爷,寻找他想要也有所需要的证据。
四月的秦戈尔河,夜间的风依旧是冷的,带着那其间的水汽掠过肌肤仍会产生微微的痛感,清脆的马鞭扬起,落下,极快的频率使之已成了一带连绵着的光影,牧也策马疾驰,乌黑的发自风中飞舞,早已如扯得鼓鼓的旗,犹闻得烈烈作响。
她的心很急,急的只想瞬间入了京城,余下的,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耳边能听到的一切,在这一刻只剩下了狂啸的呼呼风声和如同雷雨一般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