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回到长乐宫,嬷嬷说太后已经睡下了。
“嬷嬷,太后寿宴上喝了不少酒,我给她做点醒酒汤。”
嬷嬷阻拦道:“不必做了,回来的时候我就同太后娘娘说过,太后说她没事,不想喝,还把我及那些宫女们都打发出来了,说是想要好好歇一歇。”
平安觉得不放心,太后最近身体欠安,喝了酒又把宫女们都打发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也没个人在身旁。
“我去看看太后。”她说道。
嬷嬷想要阻拦,可是一想到太后的身体,阻拦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平安入了太后的寝宫,本想让人去通报一声,可宫女们都被打发出来了,她唯有径自而入。
突然,从太后的寝室外面闪过一个身影,对方似乎是已经觉察到她的出现,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平安十分惊慌,往太后的寝室狂奔去,破门而入才发现太后并没入睡,而是坐在椅子上,她掉头想要去追拿刚才见到的那个人,想不到太后却喝止道:“安儿,别追了。”
平安回过头,惊讶道:“太后,我怀疑这里有刺客?”
太后冷笑道:“不是刺客,那是恭亲王。”
平安恍然大悟,不解的是为何恭亲王要有这种方式面见太后。
太后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又说道:“是哀家要他独自来见我,哀家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平安听太后这么说,也不便再问什么了,才关心道:“太后,寿宴上你喝了不少酒,安儿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不必了。”太后拒绝道:“哀家想要就寝了。”
平安只好侍候太后就寝,又轻轻为她盖上被子,然后站在床边轻轻摇着扇子。她内心感觉得到,太后心里有事瞒着她,不知道是否与刚才那个人有关,这位恭亲王,安儿还从未见过,刚才也只是见到一个背影而已。
良久,太后问道:“安儿,你在哀家身边也有五年了吧?”
平安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太后已经睡着了。
“回太后,已经五年有余了。”她回道。
大仇未报,她怎么可能忘了,这五年来,一日一夜她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哀家给你讲讲哀家年轻时候的事,你想不想听一听?”太后突然心血来潮。
平安使劲点头,可又担心:“太后,你的身体可以吗?”
“不碍事。”太后完全没有了困意,她今夜的心事特别多,往日的那些事如同幻影般一幕幕朝她袭来。
“哀家从小喜欢专研药术,可阿玛并不赞成,他说琴棋书画才是女人应该专注的东西。后来,皇上选妃,阿玛把我送进了宫里,别的选妃都是抚弄的琴棋书画等等,可是我呢,虽然这些我都会,可我并不乐衷,一有时间我就拿着那些花花草草来折腾。”太后的脸上涌起了笑意。
“不知为何,皇上偏偏要注意起我,我也因此而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妃。三皇子诞下后,皇上便下了诏书,立我为后。”说到这里,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但平安还是能从太后的言语中感觉到那份甜蜜和幸福。
“大皇儿生性灿烂,乐观积极,且文韬武略深得皇上的赞赏,为人有勇有谋,行事进退有度,是所有皇子中皇上最看中的。”
“二皇儿生性憨厚,诚实善良,且为人谦逊,虽然他的文韬武略稍逊于大皇儿,可也是很有他自己的见解,这一点其实皇上心里也很清楚。”
“至于三皇儿,也就是刚才你见到的恭亲王。”太后叹了口气:“这个皇儿与他的两个皇兄性格极不一样,他做事比较极端,对事情的看法有点偏驳,且性子好强,遇事爱猜疑,也因此皇上对他略有微词。”
太后自省着:“怪怨哀家,如果哀家再给他多一点的爱,而不是一味的指责及疏远,也许他就不会成为今日这个样子,他心里肯定是记恨着哀家的,当初哀家以为,我已经摆明了态度,他慢慢是会有所改变的,殊不知……
她长叹一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平安还没见过太后如此的感伤,便试探着问:“所以,这也是恭亲王这么多年不见太后的原因?”
“不是他,是哀家不想见他。”太后说道。
平安心里一阵惊讶,哪有做父母的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她不清楚太后究竟是因为什么还是经历了什么事才导致如此。
“你很惊讶吧?”太后苦笑着:“因为我每次见了他,哀家就得再一次面对自己的失败,所以哀家一次又一次的逃避。”
平安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她能从太后的话语中感受到她的痛苦与自责,唯有安慰道:“这不是太后的错,太后无须自责。”
“你很困惑吧,为什么今日哀家会同你讲这些。”太后的脸上又有些牵强的笑意。
“安儿只是觉得太后心里有事不舒畅,所以……”
“也许是,哀家真的老了,总会如此回念往昔的一切。”
太后心有千千结,先皇及大皇儿的驾崩已经取走了她一半的魂魄,剩下的也只是苟延残喘。
“太后是安儿心中最优雅、端庄、美丽、聪慧的太后,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
太后哈哈笑着,又叹息问道:“这么多年了,虽然哀家没听你提起过,可是哀家心里十分清楚,你一定是无比思念着你的亲人们吧?”
平安点点头,“安儿每日都会想好几次,我怕时间长了会记不住他们的模样。”
太后听得心碎了,宛如她在宫里初见她时的那一幕,小小个子,手上背上全是鞭痕,一道道血印触目心惊,当时她就下了决定,她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不管她与新月公主有没有任何关系。
想起她的身世,太后问道:“你爹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娘是谁?”
平安摇摇头,“我从未见过我娘。”
“那你爹有没有提到任何与你身世有关的事,也许哀家能帮你。”
平安还是摇摇头,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爹临死前曾交给我一块令牌,他说也许与我的身世有关。”
太后吃惊了,如果这块令牌真的与她的身世有关,那么她的身世也许不简单。
“你把令牌拿来我看看。”她要求道。
平安告诉太后:“令牌不在我身上,也不在宫里,我会找时间拿来让太后您看看。”
太后点点头,见她的心情有些低落,马上宽慰道:“如果有缘,日后总会相见的,就像你和我一样,入宫前,你是外面的野丫头,我是宫里威严的太后,两个一点儿不沾边的人还不是遇上了。”
平安笑了,关怀道:“太后,你歇着吧,安儿给你唱首童谣,这是我小时候爹为了哄我睡觉唱给我听的。”
太后嘴角堆满了笑意,慢慢地闭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