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回 柳玉娇逼婚闹跳河,钱三宝退亲打群架(下)(1 / 1)半解书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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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孙氏咬紧了牙关不同意。

自己养的闺女自己知道,虽说平日里柳月瑶是很邋遢,但是收拾干净了,比她姐姐也差不到哪儿去,没准也能像她姐姐那样,给家里再挣个十几二十两银子,到时候,柳家庄的首富可就不是他钱得贵了。所以,钱三宝登门三五趟,孙氏都没有答应。

后来,钱得贵亲自登门,许诺彩礼加倍,而且还不要他们家一丁点嫁妆,孙氏这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不过看着钱三宝,她也着实吐了好几回。

一双贼眉,两只鼠眼,人中右侧一颗又黑又大的痦子,痦子上三根又粗又长的汗毛。每次吃饭,三根汗毛都会扎进碗里,然后再滚一身汤汁出来。钱三宝还最爱玩他的汗毛,没事儿就拽一下,松开,再拽,再松,三根汗毛带着粘稠的汤汁在他手里一弹一跳的,有时还带上几个弯,恶心得孙氏……

别看钱三宝人长得不怎么样,可是耐不住人家有钱,谁家姑娘不愿找个有钱的婆家?贪图富贵是古今通病。于是,媒婆赶集似地往他家跑,门槛都快踏平了,可是都被钱得贵给回绝了。城里有人好当官,柳梦瑶嫁了个好人家,能攀上这样的亲戚,哪一天他们家飞黄腾达了也说不定。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千算万算,没想到柳梦瑶竟是个福浅命短的。为这事,钱得贵足足骂了三天三夜:“窝囊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没长脑子吗?谁咬你一口,你就还他一拳。说你是狐狸精,你就变成狐狸精直接咬死他们。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没想到是个贱命,泼天富贵都守不住,活该你早死。我也是瞎了眼,怎么搭上这么个傻亲戚?”

那时候钱三宝就咋呼着要退亲,不光是因为柳梦瑶,主要是他越看柳月瑶越讨厌。

记得小时候,柳月瑶漂漂亮亮的,很招人喜欢。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柳月瑶就变了样,头也不梳,胡乱地拧巴几下,再拿根烂布条一捆,乱糟糟的,还没有鸡窝齐整。衣服也不洗,脏兮兮皱巴巴的,就像在地里打了几个滚似的,衣服上全是杂草。特别是那脸上,别人家的女孩涂脂抹粉白嫩嫩香喷喷的,她倒好,不是往脸上抹黄泥就是抹锅底灰,整天跟个鬼似的。叫她两声,她还不爱搭理人,白眼珠一翻,比那些戏台子上吃人的恶魔还可怕,回回看到她,钱三宝就浑身打哆嗦。

哪像人家柳老二柳宝全家的柳玉娇。

同样是吃糠咽菜,瞧人家柳玉娇那小脸儿,用手这么轻轻一捏,细细的,滑滑的,软软的,嫩嫩的。还有她那张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每回她娇声娇气地叫一声“三~宝~哥”,哎呦喂,我的天呐,钱三宝兴奋得浑身发麻。俩胳膊一伸,真想抱过来狠狠地亲上几口。

柳玉娇也是个聪明的,于是,小树林里,草垛底下,到处都有他俩的足迹。

每每正热乎着,柳玉娇就问:“三宝哥,你什么时候上我家提亲?”钱三宝含糊着:“回头就去,回头就去。”柳玉娇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提起裙子就要去跳河。急得钱三宝姑奶奶小祖宗的乱叫。然后又指天立誓,此生非柳玉娇不娶,柳玉娇这才破涕为笑,软软地倒进钱三宝的怀里。

柳玉娇闹腾钱三宝,钱三宝回家就闹腾钱得贵,钱得贵被闹得心烦意乱。

他不是不想退亲,虽说他看不上柳玉娇家穷得叮当响,不过柳玉娇毕竟是个正常女孩子,行事说话也很知礼。再看那柳月瑶,沿街乞讨的也没她磕碜。只不过退亲是大事,关系到女孩子的名声,没有正当理由钱得贵还真说不出口,他总不至于说是因为柳梦瑶的缘故吧?毕竟他是个里长,身份在那摆着呢,出尔反尔,以后让他怎么在村里扬威?他告诉钱三宝,这事儿不能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行。

皇天不负苦心人,机会终于来了。

前几天收割小麦,柳月瑶不小心伤了脚,当时鲜血就灌满了鞋。柳宝民夫妇急了,催着她赶紧到村西头吴神医那里上点药。麦收刚开始,还有好多活要指望着她干。

可是,谁也不知道柳月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不但没到吴神医那里拿药,反而提着砍刀上山砍柴去了。半晌的功夫,不少村民就看见她背了一大捆柴一瘸一拐地回来了,鞋子上的血早就成了酱紫色。

“她不知道疼吗?”于是,村民们就开始认定,柳老大家的二姑娘是个傻子。

“他三叔不就是个傻子吗?他们柳家该不会一辈人出一个傻子吧?”“瞧瞧那脚,怕是伤着筋了,成了残废这辈子可就毁了。”村民们纷纷议论着。

一个傻子,还是一个残废,谁家冤大头,能娶这样的媳妇?于是,里长的媳妇吴氏,就领着钱三宝闹上了门儿。

吴氏好一通数落,从出生到现在,把柳月瑶从头贬到了脚。

孙氏知道这门亲是结不成了。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满不在乎地说道:“退就退吧,谁离了谁还不活了咋滴?十里八村的,又不是只有你们家一个男孩,随便划拉一个都比钱三宝长得体面。瞧钱三宝那獐头鼠脑猥猥琐琐的样,我们家月儿还真看不上。等着吧,回头我就给月儿找个更好的,你们且后悔去吧。”

猛地,一口唾沫狠狠地淬到了孙氏的脸上:“我呸!下三滥家的闺女。”吴氏把福薄命短又有傻子的家庭归结到了令人不齿的下三滥行列。“就她那样的,还想找个好的?有人要就不错了。废话少说,我今天是来要钱的。这三年我们家三宝没少给你们送礼,过年过节纳采问名纳吉,我们可是花了不少钱的。你们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亲事不成,赶紧算算把钱还给我们。”孙氏家里有钱,即便是没钱,吴氏也不想便宜了他们,没情没意的,还不如喂了狗。

“哎~吆~喂~”孙氏这下不干了,自古男方退亲从来没有再把钱要回去的道理。再说,他们给什么钱了?孙氏掰着手指头说道:“还好意思说?纳彩就提来一只鸡,还是生了病的,当天没到黑就死了。问名纳吉就买了几样点心,纳征还没办,说好的双倍彩礼一文还没给。退钱?退什么钱?过年过节钱三宝在我们家吃了好几顿饭你怎么不说?要退,先把饭钱退给我们再说。”

“笑话,鸡不是钱吗?点心不是钱吗?你们吃都吃了,一抹嘴想不认账?我可告诉你姓孙的,今天你们把钱还了,咱们好说好散。要是赖账?哼!我就……我就……”吴氏转了一圈,抄起竖在墙根的扁担恶狠狠地说道,“我就拆了你们的房子。”

“吆嗬,还真是不讲理了。好,我让你拆。”孙氏踮着小脚猛地跑过去,一头撞到了吴氏的肚子上。可叹吴氏白长了个大胖身子,被孙氏冷不丁这么一撞,咚咚咚倒退了好几步,扑地一下坐到了地上。地太硬,肉太软,骨头太娇嫩,疼得吴氏呲着牙咧着嘴直哼哼,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一阵大笑。

这下吴氏的脸上挂不住了,好歹她也是里长媳妇,平日里在村子里那都是横着走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不行,这个面子必须得扳回来。看钱三宝傻乎乎地站着,跟没事人似的,她不禁怒火中烧:“你眼瞎吗?看着自己的老子娘吃了亏也不帮忙。”

钱三宝正看得热闹。

话说好长时间没见人打架了,还是怪想的。刚才孙氏说什么来着?病鸡?还真是说对了。当时他们家病死了好几只鸡,正好要纳彩,就把一只还喘着气的给他们提了过来。怎么?当天就死了?没传染别的鸡吗?可惜了。

正胡思乱想着,吴氏一喊,钱三宝这才转过神来。吃亏从来都不是他们钱家的作风,今天也一样。他抬起脚照着孙氏的肚子踢了过去,看着孙氏捂着肚子倒退着撞到墙上,他得意地笑了,以强凌弱就是爽。

吴氏和钱三宝来的时候,柳英达柳英杰刚想到场院里看麦子,见吴氏来势汹汹,他们俩害怕出事,就没有去。没成想孙氏挨了打,俩孩子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跑到家里来打人,欺负我们老柳家没人吗?”“不许打我娘。”两个人大声喊着,一个踢一个拽,三下五除二,就把钱三宝摁到了地上。一个按住胳膊,一个掐着脖子,两个人哇哇乱叫着,不一会儿,就把钱三宝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嘴里全是血。

“杀人了!要杀人了!”看见自己儿子吃了亏,吴氏从地上爬了起来,像疯了似地推一下柳英达,又拽一下柳英杰。柳英达柳英杰正打得起劲,吴氏推一个推不开,拽一个拽不动,急得她哭着喊着围着他们乱转,爹娘老子祖宗十八代的乱骂着。

猛抬头,看见孙氏正一脸得意,吴氏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冲过去揪着孙氏的头发劈头盖脸一顿打。

孙氏本就个子小,再被揪住头发,一下子没有了招架之力。不过孙氏可不是随意认输的人,她两只手胡乱地划拉着,使出吃奶的劲想去抓吴氏的头。吴氏哪能让她得逞,一边拽着她的头发一边躲闪着。孙氏人瘦体轻,被吴氏拽得低着头弓着腰颠簸着一双小脚直围着她打转。

看他们真打起来了,柳月瑶瘸着腿走回屋,嘭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五岁的小云瑶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她一边哭一边拽着孙氏的衣角,跌跌撞撞地跟着孙氏转来转去。越转越晕,越转越跟不上趟,小云瑶小手一滑,被孙氏甩到了地上,“哇”地一下哭了起来。吴氏被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也是正好没了力气,她手一松,放开了孙氏的头发。孙氏早就被转得头发晕眼发花脚下没跟,猛地被放开,她左摇右晃,没控制住自己,一下子倒在了小云瑶的身上,小云瑶哭得更凶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群里猛地冲出一个人影来,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小云瑶跟前,胡乱地把孙氏推到地上,轻轻地把小云瑶抱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道:“乖,云瑶不哭,三叔给你掏鸟蛋吃。”“真的?”小云瑶眼里含着泪,一边委屈地抽嗒着一边问。“真的,不信咱拉钩。”柳宝根伸出手勾住小云瑶的手指,小云瑶破涕为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当柳月瑶听到哭声冲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她什么也没说,又转身回到了屋里。屋里,柳宝民捂着耳朵蜷缩在炕底下,一动不动。

今天钱得贵的眼皮直跳。

虽说退亲是他同意的,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已经三年了,这时候退亲确实做得有些不地道,他暗笑自己妇人之心。

吴氏和钱三宝一出门他就在后边跟上了,远远的,没让他们发现。即便不用坐镇指挥,也要掌控全局才行。吴氏和孙氏打架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钱三宝被打他也知道。不过他觉得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钱三宝人高马大,即便占不了便宜也吃不了亏。直到听到小云瑶哭,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钱得贵扒拉开人群,看到钱三宝被摁在地上,满脸是血,不由得怒火中烧。虽说里长管不了多少事,而且还是和别村的人轮流当,但他也是得到了全村人的尊重。平日里,当着他的面连句重话都没人敢说,现在他的宝贝儿子却被人骑着打,这种窝囊气,他不受。

不由分说,钱得贵一手一个,抓起柳英达柳英杰像扔小鸡似地扔了出去。

事情就是那么寸,两个孩子都砸到了柳宝根身上。柳宝根没有提防,一个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怀里的小云瑶也被甩了出去,鼻子磕破了,小牙咬破了嘴唇,满嘴都是血。“哇”的一声,小云瑶又哭了,这次比上次哭得还凶。

“找死!”

刚回到屋里的柳月瑶夺门而出,飞起一脚朝着钱得贵踢了过去。钱得贵正弯腰去扶钱三宝,被柳月瑶一脚踢在屁股上,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来了个嘴啃泥。柳月瑶也不说话,又踢了钱得贵一脚,冷哼了一声,抱起小云瑶回屋洗脸去了。

钱得贵趴在地上,脸红到了脖子。他暗自庆幸,还好把亲退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咬了咬牙,同在一个村住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钱三宝爬了起来,吴氏也跑了过来,俩人扶起钱得贵灰溜溜地走了。

没了热闹看,三叔婶怏怏不乐。她一边往家走一边数落柳宝根多管闲事,差一点就伤了自己。柳宝根任由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土,嘿嘿傻笑着炫耀自己是第一个跑去看热闹的。

正走着,远远看见一老二少在自己家门口焦急地张望。三叔婶抬手捋了捋一丝不乱的头发,微笑着走上前去问道:“不知三位贵客是?”老汉忙拱手说道:“打扰了,我们是慕名来找三叔婶的。”“我就是,三位找我可是有事?来来来,家里请。”

三叔婶自然知道是买卖送上门了,她赶紧把人让到屋里,吩咐柳宝根烧水泡茶。

没等坐下,老汉先从褡裢里掏出一贯铜钱,放到桌子上说道:“老朽听闻三叔婶乐于助人,今日冒昧,特地从山里赶过来,想麻烦三叔婶给我的孙子们张罗一房媳妇,我们不胜感激。”

三叔婶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钱,会心一笑:“好说,好说。”她打量着两个小伙子,一样的麻布粗衣,一样的麻绳草鞋。不过人长得还都不错。个头稍矮的那个,一字眉,长方脸,皮肤麦粒色,笑容很温和,应该是兄长。个头稍高的弟弟从一进门就左看右看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冷不丁看到三叔婶正在打量自己,他拘谨地捻了捻手指,把头别到了一边。他的脸有型有楞,就跟刀削斧砍过的一样,透着硬气。两道浓眉先直后翘,像两把利剑一样悬在脸上,一双大眼又明又亮。

个头高的那个小伙子叫岳青杨,岳家庄的,今年二十,在家排行老三。边上那个是他大哥,叫岳少松,大他四岁。

三叔婶问道:“大叔想给他俩谁买?”“一块儿买,”老汉顿了顿说道,“家里还有两个。”“买一个?共妻?”老汉面带羞愧,微微点了点头。

岳家一共兄弟四个,老四岳子杉,今年十八岁,说了好几门亲都没有成。姑娘们一听说岳子杉身体不好,扭头就走。更有那可气的,说是嫁给岳少松岳青杨岳宸枫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岳子杉,怕年轻守了寡。

岳宸枫是岳家老二,比岳少松小一岁,今天在家收拾麦子,也没来。

因为岳子杉一直说不成亲事,岳少松决定买共妻,兄弟四个永不分离。再说山里人穷,共妻是普遍现象,他们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妥。

三叔婶低头不语,盘算着附近村里哪个姑娘才合适。山里日子不好过,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到山里去,就是卖女儿的也很少有往山里卖的,价钱太低。

正寻思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她三婶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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